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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凰途:废臣重生为帝女

血色凰途:废臣重生为帝女

君辞笙 著

  • 短篇

    类型
  • 2025-11-04上架
  • 11102

    已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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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臣重生归来

血色凰途:废臣重生为帝女 君辞笙 11102 2025-11-04 11:34:56

  我是萧阙!大雍朝铁面无私,最终却被效忠的君主以“构陷忠良”之名,施以人彘酷刑,投入蛇窟惨死的御史中丞萧阙!幸而天不绝我,让我借尸重生,那就让君主看看,是她的皇权再杀了我,还是我这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颠覆她的皇权……

  一、

  寒铁锁链穿透肩胛骨的瞬间,我听见了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我被悬吊在幽暗的蛇窟岩壁上。

  三十丈深的蛇窟底部堆满白骨,赤鳞蟒顺着残肢攀爬上来,毒牙刺入我早已被剜去的舌根。

  蛇窟洞口漏下惨白的月光,女帝萧瑾的玄金龙纹靴踏碎满地的蛇骨,“萧爱卿,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原本是爱卿得胜归来的好日子,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可还甘心?萧爱卿这双总盯着朕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就是不知道泡在酒里是不是依旧好看啊!”

  我是萧阙,当朝御史中丞,今天原本是我查清贪污,回京复命的好日子,原本以为凭借此次贪腐,陛下能够肃清朝野,整顿朝纲,却没想到,会是我噩运的开始。

  我知道女帝多疑,但没想到女帝如此地迫不及待了。

  “爱卿,你知道你萧家人为什么会全部惨死了?谁让你萧家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啊,谁让你母亲,姐姐查到了朕的秘密呢!这可由不得朕啊!哈哈哈哈!可惜那群蠢货到死都希望朕能够严惩罪魁祸首,真是愚蠢,愚蠢至极啊!”

  声如鬼魅,在阴暗潮湿的蛇窟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是你,那是我萧家三十条人命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心底里呐喊,血沫从喉咙深处涌出。

  见我没有回应,萧瑾又自顾自地说起来:“说起来,朕还是很舍不得你这位状元的,状元之才,真的是可惜了。要不是你揭发漕运贪腐,朕也不会对萧家下手,萧家如今这样全部拜你所赐。说到底,朕还要谢谢你的成全呢!”

  近乎疯魔的声音响彻整个蛇窟,萧瑾已经疯了!

  我忽然笑起来。二十年前萧瑾为我簪孔雀翎时,指尖也是这样的冰冷。那时我尚不知,曾经为她彻夜批阅奏章的人,会因为她赐的鸩酒跌入万丈深渊。

  记忆在剧痛中翻涌:

  十八岁我高中状元那日,她亲自为我解开鲛纱腰带,“卿的腰带,比朕的玉带还要细!”

  揭发漕运贪腐时,我将鸩酒抵在我唇间,“聪明人总活不长,爱卿可知为何?”

  一条赤鳞蟒突然咬住我残缺的右耳,剧痛中我咬碎毒蛇七寸。腥甜的血涌进喉咙时,我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我闻到了梅香。

  意识回归的瞬间,是彻骨的冰寒,与撕裂般的剧痛。

  不是蛇窟中万蛇撕咬,血肉剥离那种令人发狂的尖锐痛楚,而是肺部呛水之后的灼烧,四肢百骸被冰冷包裹的僵硬,以及一种……这具身体过于孱弱,难以掌控的虚浮感。

  我猛地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随即清晰。

  映入眼帘的,不是阴森恐怖,蛇信嘶鸣的蛇窟,而是织金绣凤的华丽床幔,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熏香,而非血腥和腐臭。

  “殿下,七殿下醒了!快!快去禀告陛下!”耳边响起女子惊喜交加的声音,带着宫中特有的尖细。

  七殿下?

  萧阙,不,现在应该是叫我……?

  大雍女帝萧瑾的第七女,那个因生父地位卑微,在宫中如同透明人一般存在的七皇女?

  荒谬绝伦的认知如同冰水,浇灭了我意识初醒时的混沌,却点燃了灵魂深处那永不熄灭的恨意!

  我是萧阙!大雍朝铁面无私,最终却被效忠的君主以“构陷忠良”之名,施以人彘酷刑,投入蛇窟惨死的御史中丞萧阙!

  断肢之痛,剜眼之痛,毒蛇毒牙刺入血肉的痛,萧家三十条人命的血海深仇……无数痛苦的记忆碎片在我脑中疯狂翻涌,炸裂!那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梦魇般回荡--

  “萧阙之狂悖,朕亲手剔之!”

  萧瑾!

  女帝萧瑾!我前世不共戴天的仇人!

  强烈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这具新生的,脆弱的身躯,让我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我猛地想要坐起,却发现这具身体软绵无力,喉咙灼痛,只能发出嘶哑的咳嗽。

  “殿下,您慢点……”宫女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喂我喝温水。

  借着宫人手里的铜镜,我看清了镜中的倒影--一张属于少女的,苍白羸弱的脸庞,眉眼间带着尚未长开的稚嫩与一种天生的怯懦。这是我,不是那个历经官场沉浮,眉宇间自有风骨的御史中丞。

  我成了我仇人的女儿。

  滔天的恨意与这荒谬的现实交织,让我几乎要冷笑出声。然而,那笑声尚未溢出喉咙,便被理智死死扼住。

  不能!绝对不能暴露!

  这里是吃人的皇宫,萧瑾是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我现在只是我,一个无足轻重,怯懦卑微的皇女。任何属于“萧阙”的痕迹泄露,都将是万劫不复。

  我必须隐忍,必须将这血海深仇,将灵魂撕裂的痛苦,死死压在这张属于“我”的皮囊之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沉稳而富有威仪的脚步声,宫人们瞬间屏息凝神,跪倒在地,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令仪醒了?”

  一个刻入骨髓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几分刻意放缓的柔和,却依旧难掩其深处的冰冷与威严。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

  我抬眼看去,看着那个身影逆光进入殿内。明黄色的常服,金线绣的凤凰展翅欲飞,容貌保养得当,眼睛深邃。犀利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漫不经心的关注。

  女帝萧瑾,也是我的“母皇。”

  前世亲自下令将我做成人彘的仇人!

  剜眼断肢的剧痛仿佛再次降临,我现在恨不得能喝她的血,吃我的肉,以报我前世之仇,我萧家三十口人的债需要我的血来偿还,但不是现在!

  在接触到目光的瞬间,这具属于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于“母亲”畏惧,还有一点点对于母爱的渴望。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我觉得恶心,但是也为我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我将指甲死死掐入掌心的嫩肉,留下月牙型的血痕。现在还不能让我看出破绽,不然一切都要前功尽弃了。

  我猛地低下头,将自己埋入锦被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带着怯懦,茫然,恐惧的眼睛。

  “母皇!”我发出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小欣喜,就像寻常人家孩子出事之后,醒来的第一时间看见母亲的欣喜。

  “我……我这是怎么了?母皇,我的头……我的头好痛!”我皱着眉头,做出努力回忆落水前的情形但又一片空白的痛苦模样,眼神躲闪着,不敢与萧瑾对视太久,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渴望得到母兽的关爱。

  萧瑾的脚步在我的床前停下,阴影笼罩下来。我低着头,看着那双熟悉的玄金龙纹靴,止不住的颤抖,我死死的拽着锦被,生怕被萧瑾看出半点异常出来。我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

  良久,女帝伸出了手。

  那保养得当,戴着精美护甲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额角,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滑过皮肤,我吓得一激灵。

  寻着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我本能地想要避开,但我强迫自己承受着,用这具身体残存的意识向那微凉的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依赖的呜咽。

  “看来这次落水真的是受惊了。”女帝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在陈述一件小事,“一直喊头疼。无妨,人醒了就好了。”

  随后转身对跪地的宫人吩咐,声音中带着帝王的冷硬和不容置疑,“好生伺候七殿下,再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是!陛下!”

  女帝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儿”,那眼神深邃,令人难以捉摸,随即,明黄色的衣角划过门槛,消失在殿外。

  压迫感骤然消失。

  我缓缓地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一片粘腻湿润,那是被指甲掐出来的血。一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但比疲惫更清晰的是心里愈演愈烈的恨意。

  我成功了。第一关,过去了。

  萧瑾没有起疑,至少,现在没有。

  我躺在床上,看着顶上华丽的帷幔,前世种种,如同烙印,深深刻在灵魂之上。

  萧瑾,你看到了吗?

  你亲手制造的“人彘”,从地狱爬回来了。

  不是以厉鬼索命的形式,而是用着你女儿的血肉,承着你女儿的身份,来到你身边。

  从今日起,我就是我。

  我会用这张你赋予的皮囊,学习你的规则,利用你的血脉,在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皇庭深处,将你所在意的一切--你的权柄,你的江山,你冷酷践踏的伦常一点一点的,彻底颠覆。

  这是涅槃重生,我的复仇,就从“母女情深”戏码,正式拉开序幕。

  殿外阳光炽烈,映照在琉璃金瓦之上,一片辉煌盛世景象。

  而在这辉煌的阴影里,一双重新睁开的眼中,唯有属于萧阙的,冰冷刺骨的杀意,与势要将这凰途染血的决绝。

  二、

  距离七皇女落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女帝恩准七皇女萧令仪迁居僻静宫殿“静园”养病,这正合我意。

  静园荒芜,人迹罕至,是名副其实的冷宫。一开始,随我前来的宫人还能认真伺候着,但时间长了,我不受宠的消息在宫人间流传,渐渐地他们开始散漫,甚至做奴才的都压到主子的头上了。

  对外,我还是那个病弱懵懂,连礼仪都要反复教的废物七皇女,对于这些恶奴自然不能做什么,但这副模样成功地让所有暗地里的窥探者,包括我那位多疑的母皇,更加确信我的不堪大用。

  唯有夜深人静之时,在我唯一可信的宫女云袖面前,那层懦弱的外衣才稍稍脱落,露出里面属于萧阙的冰冷锋芒。

  院子里那棵已经枯了二十多年的老梅树静静立着,见证着我的一切谋划。

  这日,太医署派遣医官苏言前来诊脉。

  年轻的医官一袭青袍,显得素净极了,甚至隐隐还带着几分书卷气。他举止沉静,指尖搭上我的手腕,良久,他眉头紧皱。

  “殿下脉象奇特,”他声音压得极低,谨慎开口“浮沉交错,神魂历经震荡,尚未安稳。”

  我心中有些震惊。此子医术果然不凡,竟能够透过这具身体的表象,隐约触及我灵魂重生的真相?

  我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懵懂神态,细声问:“那……是何缘故?”

  苏言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缓:“殿下落水之际,可曾见到或感觉到什么特别之物?譬如,”他抬眼,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瞬间紧绷的指尖,“……水中异常冰寒刺骨,或者……鳞甲之影?”

  鳞甲之影?

  四字如冰锥,狠狠刺入我的灵魂!刹那间,蛇窟中万蛇噬咬的剧痛与恐惧汹涌而至,几乎让我失控。

  我猛地抬眼,属于御史的锐利目光如寒刃出鞘,直刺苏言!

  殿内空气凝固。云袖袖中的银针已经捏在指尖,只等我一声令下,就刺入苏言的大动脉。

  苏言在我的目光下脸色微白,额上汗意更显,但他却并未退缩,也未惊慌失措,只是保持着躬身姿势,迎着我的审视,眼中反而燃起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死寂在蔓延,压抑得令人窒息。

  我死死盯着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是试探?还是女帝派来的考验?还是……

  我强压下翻腾的恨意,眼底的冰寒渐渐散去,目光恢复“茫然”。我收回手,指尖仿佛无意般抚过苏言放在一旁的,半开的药箱,里面露出几味药材。

  我声音细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与表情不符的平稳:“《药经·异毒篇》有载,赤鳞蛇蜕,性极阴寒,若佐以朱砂,三七,文火慢烘,可解北境特有的‘枯骨瘴’之毒。”我的指尖在药箱边缘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清晰,如同敲在人的心弦上,“……就似当年,谢澜大将军上报朝廷,称北境军中突遇瘴气导致大批药材‘意外’损坏,不得不紧急征调,却仍然延误军机的那批……药材,一摸一样。”

  我的话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尤其是“谢澜”,“北境”,“药材损坏”这几个词,如同冰珠落地。

  苏言的身体猛的一震!

  他霍然抬头,眼中不再是医者的沉静,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迅速燃起的,近乎悲愤的火焰。他不再犹豫,猛地后退一步,不再是躬身,而是直接双膝跪地,以头抢地!

  “御……御史大人!”

  这一声压抑着无尽情绪的低呼,如同惊雷,在寂静的静园内室炸响!

  他伏在地上,肩膀轻微颤抖,声音带着哽咽和激动,“家父是…….原北境督粮副使苏明远!当年,当年便是察觉那批药材账目有问题,想要暗中查询,却反被谢澜诬陷渎职,下狱!蒙您……蒙您在前世执意彻查此事,虽最终未能救回家父,但苏家满门,感念您救命之恩!家父临终前,留下一言,真相未白,恨不能亲眼见您铲除国贼!”

  他抬起头,眼中赤红,目光坚定,“苏言进入太医署,苦研医药,蛰伏至今,等的就是今天!求大人……允我追随,万死不辞!”

  盟约,在这一刻,于无声处,落子成局。

  我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言,心中波澜起伏。原来如此,苏明远……我记起来了,那是我前世查办谢澜贪腐案时,遇到的第一个,也是死的最惨的一个证人。我未能保住他,此事一直都是我心中遗憾。

  没想到,在这深宫之中,还能遇到故人之子,得到这般意想不到的助力,真的是意外之喜。

  “起来吧。”我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少了几分刻意伪装的柔弱,多了一丝属于上位者的沉稳,“从今往后,你我所行,如履薄冰,需步步为营。”

  苏言重重叩首,这才起身,眼神已是截然不同。

  接下来的时间,静园这间僻静的内室,见证了一场颠覆皇权的谋划的诞生。

  苏言从药箱夹层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双手奉上,“此乃‘醉梦散’,无色无味,遇水则溶。非是剧毒,但长期微量服用,会诱发头痛,惊悸,夜寐不安,尤其对心绪不宁,思虑过重者,效果尤甚。”他压低了声音,“女帝近些年,经常头痛,这几个月,好像加重了。”

  我接过玉瓶,指尖冰凉。这并非即刻致命的杀招,而是慢性的腐蚀,是瓦解皇权的第一步。我颔首,将其谨慎收起来了。

  此后的日子,苏言总是借口我身体不好,需要诊脉,光明正大的到静园来与我商议。

  这天,他带来了一份密报。

  苏言低声道:“关于七……关于您这具身体原主落水之事,晚辈暗中打探,已有线索。当日之事并非意外,当天曾有四皇女宫中的一名负责打理太液池花木的粗使太监在事发前于池边徘徊良久,形迹可疑。那人……在您‘醒来’后第三日已‘失足’跌入宫井。”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四皇女与谢澜来往甚密,应该是原主偶然看见了他们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遭到灭口。”

  我眼中寒光一闪。四皇女,很好,敌人的敌人,未必不能是朋友,或许可以暂时利用一下。

  我搬入静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根据萧阙前世零碎的记忆,我吩咐云袖借整理院落之名,拿到了废井之下那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着的扁平铁盒。

  我打开铁盒,里面是数卷保存尚好的绢布,上面是用特制墨汁书写的,熟悉的笔迹——那是属于前世萧阙的笔迹!正是我前世呕心沥血搜集的,尚未送出,最终导致杀身之祸的关于谢澜罪证的拓本,虽然残缺,但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握着冰凉的铁盒,我仿佛握住了通向复仇的第一把钥匙。

  从今日起,静园是根基,亦是战场。

  窗外,阴云渐散,一缕惨淡的月光艰难地穿透了云层,照亮了静园荒芜的庭院。

  三、

  麟德殿盛宴,本就是为了迎接得胜归来的谢澜而设,一时间,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女帝高高在上,谢澜作为天子近臣,再加上献上的血玉深受女帝喜爱,整个大殿的人都去巴结他了。

  我坐在宴席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这一切,微微一笑,谢澜,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宴席过半,机会到了。

  看着谢澜得意忘形的大笑,我“失手”打碎了酒杯,玉碎声让所有人侧目,我惊慌失措,起身下跪,脸色煞白,望着谢澜的方向,语无伦次:“将军恕罪!儿臣……儿臣只是忽然想起书上说,北境运粮车翻时,埋掉的白骨……堆得比粮袋还高……”

  话音未落,满殿哗然。

  “北境”、“白骨”、“比粮袋高”!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如同惊雷炸响!

  无数道目光瞬间钉在谢澜身上。北境军需,正是他油水最丰、却也最怕人提及的命门!

  谢澜脸上笑容僵硬,手中酒杯快要捏碎了,,眼神阴狠,好像要把跪着的那道身影剜心蚀骨。

  高位上,女帝脸色瞬间冰冷,在我与谢澜之间扫视,最终只淡淡道:“童言无忌,谢卿岂会计较。”

  便命人将“受惊”的我送回。

  这一句“童言”,却如毒刺,深深扎入了女帝多疑的心中,亦点燃了谢澜的杀意。

  苏言再次借诊脉之名匆匆而来,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殿下,谢澜那边有动静了。他府中死士调动频繁,似乎在谋划什么。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太医署内部有传言,谢将军向陛下进言,担忧殿下‘邪祟侵体,神思不属’,建议请玄都观的道人入宫做法,被陛下……暂压下了。”

  我闻言,眼底寒光一闪。谢澜这是等不及了,想借“驱邪”之名,要么将我彻底弄成真的痴傻,要么让我“意外”死在法术之下。好毒的计策,也好心急。看来,那“北境白骨”四字,果真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本宫知道了。”我语气平静,指尖划过窗棂上细微的灰尘,“他既出招,我们接着便是。”

  当夜,月隐星稀,万籁俱寂。老梅树静静地矗立着,好似在提前迎接今晚要来的客人。

  静园深处,只余我寝殿内一盏孤灯,在窗纸上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我并未安寝,只和衣靠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书册,似在阅读,耳根却微微动着,捕捉着窗外每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云袖悄无声息地隐在殿内帷幔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猎豹。

  约莫子时三刻,一阵极轻微的、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窸窣声,自殿顶传来。若非刻意凝神,绝难察觉。

  来了。

  我与云袖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寝殿一侧的支摘窗被一道薄如蝉翼的刀片无声撬开缝隙,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落地无声。黑衣人目光锐利,瞬间锁定了榻上似乎毫无察觉的单薄身影,手中淬毒的短刃在昏暗中泛起幽蓝的光。

  他动作迅如闪电,直扑榻前!

  就在毒刃即将触及帷帐的刹那——

  “嗤!”

  一道更快的银光自帷幔后激射而出!并非攻向刺客,而是精准地打向殿角一座青铜鹤形灯盏。

  “哐当!”灯盏倒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几乎同时,榻上的我猛地“惊醒”,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啊——有刺客!”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有此一变,动作微微一滞。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云袖已如离弦之箭从阴影中扑出,手中短剑直取刺客后心!并非为了击杀,而是为了缠斗,制造更大的动静。

  殿外立刻响起了巡逻侍卫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有刺客!保护七殿下!”

  刺客眼见事败,眼中凶光毕露,虚晃一招摆脱云袖,竟是不管不顾,再次执刃冲向榻上的我,意图明显——即便无法悄无声息地带走我,也要将我毙于当场!

  我看似惊慌失措地向后躲闪,手臂“无意”间扫翻了榻边小几上的茶盏。温水泼洒出来,浸湿了我的袖口,也溅落在地。

  刺客的刀锋已至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

  “呃!”

  刺客前冲的身形猛然一顿,脸上瞬间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紧接着转为青黑之色!他手中的短刃“当啷”落地,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睛暴突,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直挺挺地向前栽倒,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此时,侍卫们也恰好冲入殿内,看到的就是七皇女殿下缩在榻角,吓得面无人色,而一名黑衣刺客已然毒发身亡倒在地上的场景

  “殿下!您没事吧?”侍卫长连忙上前。

  我惊魂未定,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指着地上的刺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他……突然就……倒了……”

  侍卫检查刺客尸体,很快在其指甲缝中发现了残留的剧毒粉末,又见翻倒的茶盏,以及我湿了的袖口,立刻“推断”出“合理”解释:此刺客乃死士,行动前已服毒,任务若失败或被擒便会毒发。方才或许是与殿下护卫缠斗时不慎引动了毒性,又或是见事不可为,自行催发了毒性。

  一场针对皇女的刺杀,最终以刺客“自作自受”毒发身亡告终。

  消息很快传到女帝耳中。

  翌日,女帝亲临静园“安抚”。她看着跪在面前、依旧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女儿,目光深沉难辨。

  “可知是何人所为?”女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抬起泪眼,茫然又恐惧地摇头:“儿臣不知……儿臣平日从不得罪人……母皇,儿臣害怕……”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抓住女帝的衣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儿臣前几日在宴席上说错了话,冲撞了……冲撞了哪位贵人?”

  我的话语单纯,眼神无辜,却精准地将怀疑的指针,引向了某个因为“被冲撞”而可能怀恨在心的人。

  女帝凝视我片刻,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听似温和,却带着冰冷的意味:“胡说什么。你是朕的女儿,谁敢因一句无心之言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朕会彻查。”

  她命人厚赏静园,增派了守卫,看似加强了保护,实则监控也更严密了几分。

  离开静园,女帝的脸色瞬间沉下。她自然不信我那套说辞,但那刺客身上的毒,以及昨夜谢澜府中不寻常的动静……有些事,不需要证据,只需要怀疑。

  “传朕口谕,”女帝对身边心腹太监冷声道,“谢澜治家不严,致使京畿竟有如此猖獗匪类,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日。”

  这惩罚不重,却是一个清晰的警告。

  静园内,我抚摸着袖口那已经干涸的药渍,眼神冰冷。

  苏言的毒,云袖的身手,加上我自己的演技,共同导演了这场“毒发身亡”的戏码。既化解了杀身之祸,又反过来给了谢澜一记闷棍,加深了女帝对他的猜忌。

  谢澜,这夜鸩之毒,味道如何?

  我望向皇宫深处,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下一次,对方的手段,必定更加狠辣刁钻。

  四、

  谢澜的倒台来得又快又狠。

  那日麟德殿“白骨”风波后,女皇心中对于谢澜的猜忌愈发严重。

  加之苏言暗中加重了“醉梦散”的剂量,女皇头痛欲裂,心神不宁时,看谁都觉得可疑。谢澜往日那些“忠勇”表现,此刻在女帝眼里都成了包藏祸心的证明。

  真正的杀机,起源于一份“意外”泄露的军报副本。

  那上面清楚记载着谢澜克扣南疆守军粮饷的具体数目,以及因此引发的兵变详情。这份军报本该被谢澜压下,却“恰巧”被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无意间”发现,直呈御前。

  女皇震怒,当夜便密令心腹彻查。

  这一查,如同扯住了线头,谢澜这些年贪墨军饷、卖官鬻爵、甚至与藩王往来的烂账,一桩桩一件件被扯了出来。

  墙倒众人推,往日依附他的官员见势不妙,纷纷倒戈,拿出更多证据以求自保。

  这里头,自然少不了我的手笔。

  苏言利用太医身份,在权贵间往来时“随口”透露些谢澜府中的隐秘;云袖则通过早年安插的眼线,将几份关键账目的藏匿地点“无意”泄露给查案之人。

  最终压垮谢澜的,是一封他亲笔所写、尚未送出的密信。信中竟对女皇多有怨怼之言,甚至暗示“若逢明主”……这封信“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女皇的枕边。

  雷霆之怒顷刻而至。谢澜被削去官职,打入天牢,未经三司会审,便被女皇一道密旨赐死。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谢澜倒台,朝堂势力重新洗牌。

  几位皇女见状,争夺储位之心更加急切,其中以二皇女和四皇女斗得最凶。

  我看准时机,开始收网。关于四皇女残害三皇姐的证据,我已暗中搜集多时。

  这事说来也巧。

  静园里有个负责打理花木的老太监,当年曾在三皇女宫中当过差。三皇女“意外”溺毙前,他曾亲眼见过四皇女的贴身侍女鬼鬼祟祟地在池边徘徊。这些年他心中存疑,却不敢声张。直到见我似乎转了性子,在谢澜一事上显出些许不凡,这才犹豫着通过云袖递了话。

  我亲自见了那老太监,细细问明当年情形。

  又让苏言设法找到了当年给三皇女验尸的仵作后人——那仵作验出三皇女并非单纯溺亡,颈间有疑似被按压的淤痕,却被上头强压下来,改了尸格,不久后自己也“意外”暴毙。其子偷偷藏下了原始验尸记录的残页。

  人证、物证俱在,虽非铁证如山,但已足够掀起风浪。

  我并未直接发难,而是让云袖将这些线索巧妙地“漏”给了正与四皇女争夺势力的二皇女。

  二皇女如获至宝,立刻发动攻势。当即联合朝中御史,当庭参奏四皇女“残害手足,德行有亏”。朝堂之上,双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揭短,竟又牵扯出更多陈年旧事,连女皇早年一些不光彩的隐秘都被翻出来议论。

  女皇被这些丑闻气得头风发作,躺在病榻上,听着心腹汇报朝堂乱象,只觉得人人都在算计我。而这时,最后一批证据被送到了几位宗室长辈和耿直老臣手中——

  不仅有谢澜记录为女皇处理“私事”的密档,证明女皇才是残害忠良、清除异己的真正主使;还有确凿证据显示,当年三皇女之死,女皇早已心知肚明,却为了保全皇室颜面,默许了四皇女的恶行,逼死了正直的仵作。

  更有一枚藏在谢澜密室夹层中的、属于前代女帝的旧物,以及经手老宫人的证词,直指萧瑾弑母篡位的惊天秘密!

  这些铁证如同惊雷,炸醒了所有还对女皇抱有幻想的人。

  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以宗正寺卿为首,众多王公大臣直闯寝宫。

  女皇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这群面色铁青的臣子,以及他们手中那些我以为早已毁灭的证据,瞬间明白了一切。

  我挣扎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安静站在人群之后的我。那双眼睛,平静、冰冷、带着一丝熟悉的嘲弄,哪里还有半分怯懦!

  “是……是你!”女皇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地尖叫,“萧阙!是你这个孽障回来了!”

  我缓缓走上前,迎着女皇绝望而疯狂的目光,平静地承认:“是我。陛下,您依赖的强权,护不住您了。今日定罪的,是您自己犯下的罪。”

  我再多看女皇一眼,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清晰有力:“陛下病重,不堪再居帝位。即日起,移居西宫静养,朝政暂由本宫与诸位大臣共理!”

  女皇的哭嚎咒骂声被雷雨声淹没,最终被侍卫强行带离。

  雨势渐歇,天边透出微光。我走出压抑的寝殿,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

  苏言默默为我撑起伞。

  我望着沐浴在晨曦中的宫阙,轻声道:

  “旧的宫殿,终于打扫干净了。”

  “接下来,该建造一个新的了。”

  五、

  女皇萧瑾被移居西宫“静养”的消息,如同最后一块落下的巨石,在朝堂内外激起千层浪。

  尽管有少数顽固派质疑,但在宗室元老和众多看清时局的大臣支持下,我以摄政长公主的身份,迅速稳定了局面。

  我没有选择登基称帝。对我而言,颠覆那个视人命如草芥、践踏律法的旧秩序,远比坐上那张冰冷的龙椅更重要。

  登基大典?不。我选择在祭天台前,举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仪式。

  那日,天色澄澈,阳光普照。祭天台下,文武百官肃立,无数百姓翘首。

  台上,没有繁复的仪仗,只陈列着三样东西:一件洗净却依旧能看出暗沉血痕的御史官袍,一卷刚刚铸成的、铭刻着新律条文的青铜法典,以及一根从静园那株老梅树上折下的、虬劲苍老的梅枝。

  我身着素净的摄政公主朝服,立于高台中央。我目光扫过下方芸芸众生,清越的声音借助改良的传声装置,清晰地传遍全场:

  “即日起,大雍再无‘帝命即法’!”我拿起那根静园的梅枝,如同握着惊堂木,重重敲在身旁悬挂的、代表旧制枷锁的黄金锁链上。

  “铮——!”

  锁链应声断裂,坠地发出清脆的回响,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凡大雍子民,上至摄政,下至黎庶,触此律法,同罪同罚!”

  我拿起那卷厚重的青铜法典,一条条宣布石破天惊的变革:

  “其一,废连坐,罪止己身!一人做事一人当,父债子偿、夫罪妻戮的旧规,今日废除!”话音落下,台下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不知有多少曾被这酷法摧残的家庭,在此刻得以释然。

  “其二,立三司,共议立法!中书草诏,门下审核,尚书执行,重大国策需三司共商,报摄政府核准!”这彻底分割了昔日帝王乾纲独断的无上权力。

  “其三,革军制,审计独立!军需采购、粮饷发放,由户部、兵部及独立审计司三方共管,定期核查,杜绝贪墨!”这是根除第二个“谢澜”的根基。

  “其四,倡平权,婚契共守!男女婚嫁,需立契书,双方权责明晰。禁止无故休弃,男子亦可依律争取子女抚养之权!”这在女尊世界,堪称开天辟地的变革。

  每宣布一条,我便用那根梅枝,敲击一下青铜法典,发出沉稳的声响,如同为旧时代敲响丧钟,也为新时代奠定基石。

  那件染血的御史袍,被永久悬于议政殿侧,警示百官,何为风骨,何为代价。

  曾吞噬无数性命的蛇窟,被填平夯实,在其上筑起了新的刑台,寓意司法公正,不再有黑暗私刑。

  萧阙那枚在狱中被碾碎的官印,被熔铸入了新法典的鼎足之中,象征律法重于一切。

  暮色四合,典礼已散。喧嚣退去,宫宇重归宁静。

  我独自一人,漫步至静园。那株枯守二十年的老梅树下,苏言已静静等候。他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氤氲的热气在微凉的空气中袅袅升起。

  “殿下,该用药了。”他轻声道。这些时日的劳心劳力,让我的脸色透出几分苍白。

  我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刻饮下。我抬头,凝视着眼前的老梅树。夕阳的余晖为它虬曲的枝干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而那历经风霜的树干上,伤痕依旧清晰。

  苏言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忽然低低惊呼一声:“殿下,您看!”

  我凝眸细看,只见在那看似枯槁的枝头深处,不知何时,竟已钻出了无数细密如珠的红色花苞,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在晚风中微微颤动,蕴含着磅礴的生机。

  “这树……枯了快二十年了……”苏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树干上那些深刻的疤痕,感受着其下涌动的新生力量。我的眼神悠远,仿佛透过这株梅树,看到了那个在蛇窟中嘶吼的灵魂,看到了那条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也看到了那些被我亲手埋葬的、黑暗的过去。

  “它没有枯,”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静力量,“它只是把根,扎得太深了……扎进了旧人的骨血里,熬过了最冷的冬天。”

  我仰头,将碗中温热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带来的却是一种新生的暖意。

  残阳如血,将天空浸染得一片壮丽。铁骨般的梅枝上,那些红萼灼灼燃烧,仿佛要将积蓄了二十年的生命之力,在这一刻,尽数绽放给这片焕然一新的人间。

君辞笙

短篇,就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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