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黑
褚成开着车确定了后面人已经不在了掉了个头，他开回了机场。
沈枢已经天黑，他在停车场等了赵知锦近一个小时，打了许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心里不好的预感传来，他突然想起今天在车上赵知锦像一只受伤的猫一样询问他那个问题。
“我是不是真的很耽误他？”
他只想到了司黎那一层的阻挠，却没想过在他面前的赵知锦，是千疮百孔的躯干撑着。
所有的想法汇聚成一个点，犹如一颗定时炸弹在读秒，而真相迸发的时候。褚成脑子里把所有事全乱糟糟过了一遍。
她虚弱的身体，家里被呛人的烟草味盖住的那一丝丝血腥气。一直到司黎开口说这是司戚嶙最重要的两年。
她居然就这么跑了，这个词不恰当。因为该说，她居然就这么放手了。
褚成给戚瑜兮打了个电话。而此时的戚瑜兮在家里发现了赵知锦的手写信，内容很短，就一行字——转告Charlie，我决意分开，勿念。
接起电话的时候，戚瑜兮握了握刚刚一直捏着信纸的手。
“她走了。”褚成垂了垂眼。
“我知道。”说完这句的戚瑜兮不晓得应该再说些什么，或者说赵知锦这个行为的对错。
一声不吭就走，连告别都没跟司戚嶙说，这到底是为司戚嶙好吗？戚瑜兮想不通，跟褚成当年跑了三个月想让她死心一样。
“你当时为什么跑了又回来？”戚瑜兮询问褚成，希望从他的话语里找到一些能解释赵知锦行为的逻辑。
褚成发动车子离开机场，他打开车窗，风吹得脸有些疼。他说：“赵知锦比我有种。”
再次回到浅阳，手机里全是褚成跟戚瑜兮的未接来电，赵知锦手抖着关掉手机。出了机场之后是跟沈枢不同的寒意刺骨。
她环抱着自己走出机场，没人知道她回来。也没有人来接她，她随意打了个车下意识就想报阅山湖的地址，想了想对司机说：“去黑钻。”
浅阳比沈枢大了不少，黑钻是赵承天给外婆买的房子，记在赵知锦的名字下，在离市中心不远与花栖区的交界处，交通方便，环境也很好。
外婆住在这里她放心。
已经是快半夜十二点，赵知锦到家门口轻手轻脚的输密码开门，门微微开着露出光亮，她意识到外婆还没睡。
沙发上坐着一位看着很温婉的老人，年过古稀可能因为是年轻时劳作的原因，外婆的身子骨比同年的老人都硬朗许多。她穿着丝质睡衣，手正插着一块蜜瓜，手指甲是当时她发给赵知锦让她选颜色的红指甲，她说我也要试试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原本赵知锦以为失去了所有孩子的外婆会垮掉，但她比自己想象的坚强许多。
她走进去想尽量自然的换鞋然后过去和外婆撒娇，一进门却止不住的掉眼泪。
“小锦？”外婆声音有些惊讶，却听着也爽朗，这几年因为赵承天的缘故，她居然活得也似城里人一般，和一群老姐们出去喝茶聊天跳舞，心情也好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外婆，你怎么还没睡呢？”赵知锦听见外婆的声音伸手飞快擦了擦眼泪，“都这个点了。”
“崽崽啊，你去美国之后都没怎么跟我打过电话，微信虽然常常联系但是不如听到你声音让我安心啊，你回来也不告诉我。”外婆嗔怪她，听着是责怪，其实话语里全是忧心。“怎么又瘦了这么多啊？”
她走过去摸了摸赵知锦的手臂，“赵承天是不是对你不好？”
“没有，爸爸对我很好。你看，我去美国还黑了。”赵知锦抬头笑着回外婆的话，尽量不让她看出来自己的情绪，伸手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其实这话她是瞎说的，她根本没黑。
外婆看着眼前的人笑着拉住她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摸她的头。“回来就好崽崽。小礼呢？没跟你一块回来吗？他前几天还打视频给我呢，说都放假很久了。”
“他得上夏校呢。”赵知锦笑着解释，也插起一块蜜瓜放进嘴里，外婆说这瓜甜滋滋的，她尝到的却是苦味，怎么都咽不下去。
“您还没告诉我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呢？外婆。”
外婆叹了口气，大概是赵知锦走了之后，家里就剩她跟保姆，而保姆前几天又请假了。
“白天还好，出去跟小区里那些老太太打打八段锦，吃吃下午茶，但是我还是喝不惯那个破咖啡，晚上就一个人咯…”外婆说得很轻松，嘿嘿嘿地笑。手却一直在赵知锦手臂上摩挲。“这个赵承天，说给你吃好喝好，还给你养得越来越瘦。”
赵知锦笑着没回话，插了一块蜜瓜撒着娇让外婆也吃。
半夜的时候，赵知锦一直睡不着。老人家睡眠很好，进来看了她一次不一会儿就自己回房间歇息了。
赵知锦看着落地窗外的灯火，打开门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她轻敲烟盒，在桌子上敲了敲烟嘴，这还是她跟司戚嶙待久了喜欢学他，没想到养成习惯了。
想到司戚嶙，她眼泪止不住，燃起的烟更是熏得眼睛疼。
脑海里全是司黎昨天跟她说的那些话，这是他最重要的几年，不要影响他。
她都不敢想，万一之后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
连今天下定决心走的时候，她都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那里回来的。
一根接着一根，抽到烟盒里再也没有烟，而天边泛起了微微的晨光。
外婆醒得早，她没去打扰赵知锦，因为她知道赵知锦一向睡得很晚，怎么都得下午才醒。跟小区里头的老太太打完太极之后她出了门。
赵知锦喜欢吃些甜甜的东西，正巧附近有一家卖糍粑的早餐店，她去买了一些回家放进冰箱里。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赵知锦才爬起来。忍着喉咙与鼻子的剧痛，她撑着自己坐起来。然后就看见了自己身上与枕头上的血。
怔住一会儿，她起身去洗掉。
听见她起身的声音，外婆来门口敲了敲门，问她下午想吃什么。
“外婆，你做的我都想吃。”赵知锦在厕所里边用水擦着鼻子和嘴边残留的血迹边回答。
她抬头看见自己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有些深的黑眼圈，凹陷的两颊，惨白得有些骇人的脸色。
赵知锦拿了房间里的化妆品，开始化妆，让自己起码看起来气色好些。
“崽崽，我早上给你买了糍粑，你吃一点。”外婆看她出来了拿了冰箱里的糯米糍在微波炉里加热，看她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她询问。“一会儿要去哪儿啊？收拾得这么漂亮？”
“有事儿呢，朋友约了。”她又撒谎了，她在浅阳有什么朋友。
一直到出门的时候，赵知锦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人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正巧这车当时是赵承天在用，后备箱里有不少的好烟。
赵知锦正愁心里不舒服没办法宣泄，转头开了后备箱拿了几包出来。
点起一根烟的时候，她才有勇气跟时间去看手机。
赵知礼打来电话，她没接。
戚瑜兮跟褚成昨晚也打了不少，她也没接。
整个人跟蒸发了一样。
“什么叫不见了？”赵知礼接到戚瑜兮电话的时候，一向好脾气的他也没忍住发了脾气。“Charlie呢？”
戚瑜兮闭了闭眼，“昨天Charlie就被关起来了，下午说是让hana骗过司黎就出来，人就不见了。你给他打电话她也没接吗？”
“没。”赵知礼闭了眼，“我问问我爸。”
赵承天看见是赵知礼的电话的时候，下意识按了挂断，接着又是第二通第三通。
“说。”赵承天接通之后把手机扔桌子上，给一旁的郁之华吓了一跳。
赵知礼听见他那边有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也没多想。“我姐又跑了。”
才卸了气的赵承天听见这句话几乎是一霎就拿起手机仔细询问。“找过了吗？”
“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没有出行记录。最后一趟航班是到浅阳。”
“浅阳找过吗？”
“找过，老许去家里跟医院还有公司看过，她都没在。”
赵承天捏了捏被眼镜压的有些酸软的鼻梁、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郁之华，开口：“她应该走不远，临近的几个城市我让人留意一下。让老许多找人在浅阳找找。”
等赵承天挂断电话，郁之华才停止刚才怒气冲冲的状态。“知锦又跑了？”
“嗯……”赵承天回复她得很敷衍，开始拨电话让人留意一下赵知锦的去向，甚至都没想跟她再吵架。
临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她，只说一句我走了。
郁之华也担心赵知锦，想了一下她可能去的地方发给赵承天。
他一直没回。
郁之华也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赵知锦，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赵知锦开车出去逛了一圈，想着外婆还在家等她，又买了不少她爱吃的菜回去。回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又上楼。
外婆正在看电视剧，看到动情处也忍不住跟着主角骂了两句。
她拿着菜在厨房热了端上桌，招呼外婆吃饭。
“崽崽，我发现你最近总是大喘气。”外婆吃饭的时候突然问出这一句。
赵知锦不知道怎么回答，搪塞的说自己从小就体虚。
“你瘦了太多了。”
“因为我那个前男友不是说我很胖吗？我就想减肥。”她心虚回答着这个问题，眼神却飘忽不定。想起那个人，还是之前司戚嶙找人给他打了一顿。
外婆信了她的理由，转而一直和她骂着那个前男友。听着那些这个人渣，不得好死的字眼。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了，因为外婆这么温婉的人就连赵承天她都没怎么骂过。
“我听小礼说你谈恋爱啦？”外婆放下碗，想起来自己原本昨天就要问她的这个事情。
赵知锦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手也在抖。她快速放下筷子，藏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那孩子怎么样？对你好吗？”
赵知锦垂着眸子，“很好，特别好。”
她脑海里想起来那些司戚嶙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的瞬间，不自觉眼眶又蓄满了眼泪。
“他很高，长得特别好看。他比我小，但是什么都比我懂得多。每天不管在干什么都督促我好好吃饭。会将就我的饮食习惯，喂我吃饭。和别人比赛，为我赢了一个我喜欢的玩偶，会送我我喜欢的花，记得住我所有不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只要我说我想他他不管在哪里都会来找我。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从来没想过要丢下我。他跟我说，我不是麻烦，他喜欢我的一切。他为了我对抗了很多。”
赵知锦停顿了一下，整理好自己哽咽的声音再次开口。
“他真的特别特别好，我没有遇到过这么这么好的人。可是外婆，我一点都不好，我一直都在耽误他，以后可能会让他难过很久很久，我没有勇气把他扯进我人生路。”
外婆听到这察觉出了不对，她却没有问。
坚定温柔的声音告诉赵知锦，一切都顺其自然，既然已经相遇，木已成舟。
八月，沈枢没有之前那么热了，司戚嶙sat模拟考上了1500分。司黎说要奖励他，把国内这台starkfuture varg的车钥匙还给他了，还有一台新手机。
司戚嶙这一个多月都没想过跟赵知锦联系，她消了疑虑，才买了新手机给他。
司戚嶙什么都没说，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只问了一句是不是可以出门了，得到了司黎肯定的答复他才骑车出门。目的地是河畔花园，因为赵知锦说她在那里等他。
他都不记得自己骑了多快。
戚瑜兮开了门见到司戚嶙的时候，除了惊讶还有不知所措。
“姐。知锦呢？”这是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
戚瑜兮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而向褚成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司戚嶙感觉到戚瑜兮不对劲的情绪，往屋里找去，却怎么都找不到赵知锦的身影。
褚成拦下他，很久之后才跟他开了这个口。“你出事儿那天她就回浅阳了，但是她失踪了，她弟弟跟爸爸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这个消息对司戚嶙来说，不亚于一枚核弹。“为什么会不见？”
其实司戚嶙心里很清楚，她是自己躲了起来，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我去找她。”
“你不用去了，她就是在躲你。”褚成看他听见这话不信的样子，转而开口解释。“你妈那天对她说的话很难听，逼她为了你的前途跟你分手，她这么喜欢你，肯定听进去了。”
司戚嶙忽然就想到那天跪坐在地上的赵知锦，哭着跟他说，除了我们俩的原因，谁都不可能让我们分开。没关系，她还没有说分手，她只是害怕他受到伤害。
“我去找她。”
戚瑜兮把他拦了下来，“谁都找不到她在哪儿，而且现在司黎刚把你放出来，这个节骨眼上你再触她逆鳞…”戚瑜兮都不敢想司黎这么心狠的人能干出来什么事情，虽然她是她的母亲。
司戚嶙不管，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转身准备离开。褚成迅速堵在门口。“你姐说的有道理，你不为自己想，你也为赵知锦想想。如果你现在找过去，她得多难受。”
听见这话的司戚嶙泄了气，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司黎打来电话的时候都快晚上十点，戚瑜兮说了很多话，他都不回答。看见来电的时候对他说，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他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抬手发了一条短信给她，随后把通话记录跟消息记录删掉。
浅阳进入闷热的雨季，赵知锦每天起床都能看见阳台依旧是湿漉漉的。
浅阳的雨季总是一阵一阵的下雨，她居然养成了数每天要下多少次雨的习惯。
外婆每天都很充实，譬如早上会准时七点起床出去和小区的老太太打太极，保姆没回来的时候她八点会准时带着早餐回家。保姆回来了之后她每天都会给她嘱咐赵知锦今天的早餐吃什么。下午会去参加闺蜜沙龙活动，或者去喝咖啡，虽然尝试了这么久她还是喝不习惯。晚上的时候会准时的收看自己正在追的电视剧。
赵知锦每天都懒懒的，总是睡到中午才慢悠悠起床，外婆也不念她，倒是保姆说了一句这样下去到婆家会被嫌弃。一向脾气很好的外婆罕见因为这个发了脾气。后来保姆再也没有说过这种话，甚至都很少跟赵知锦搭话。
后面外婆很少跟赵知锦询问司戚嶙的事情了，因为遇到的时候赵知锦总是感觉整个人被陇上了一层哀伤的薄雾。
今天早晨赵知锦醒的很早，看见手机上那通归属地沈枢的电话和短信，她脑子都被震的发懵。
上面写：我什么都不在乎，你回来，好不好？
一向傲气的司戚嶙，连笑着都给人桀骜不驯感觉的司戚嶙，用好不好这种恳求的语气。她看见连心脏都在搅着疼，只能用力拍打着胸口。
看了许久这条消息，她用力关了手机，力气大到想从自己脑海里抹除这段记忆。
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甚至不知道怎么办。
她做不到这么自私，把他拖进自己早就有结局的人生，她都害怕他以后会那么的痛苦。本来如果她从来没去过美国，那这些事是不是都不会有。
可是不会，因为司戚嶙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下了决心一直喜欢她。
赵知锦手抖着拨出赵知礼的电话，而美国正好是下午，他刚回家不久。
看见来电的人他心里一惊，随后克制住自己想要发火的情绪接听。
“赵知锦。”他开口就是憋着怒气。
听见那头小声克制的哭泣声，赵知礼声音软了下来。“你在哪里？”
“外婆这。”
赵知礼愣了一下的同时觉得自己跟赵承天都是这么不了解她，还不如一个跟她在一起三个月的司戚嶙。昨晚司戚嶙给他发信息说，她可能在外婆家。因为在医院每一次她疼的时候就会说，我想回家，回小时候跟外婆还有妈妈的家。
赵知礼轻声说好。正准备挂断给赵承天打过去，赵知锦就开口了。
“找个地方让我躲起来行不行，他应该知道我在哪里。”
“怎么了？”赵知礼听见这话才意识到赵知锦口中的他，就是刚刚自己脑子里想的那个司戚嶙。他俩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我出轨了，我要跟他分手。”
赵知礼听见这话冷笑了一声。“赵知锦，连出轨这种蠢话都能编出来，说出来的时候你自己想不想笑？”
“你既然当时要跟他在一起，你自己就好想好后果，现在你要这样对他。我是你弟弟我也应该站在你这边，但是我还是想说，他对你是真心的，你要这样的话对他不公平。”
“就是因为对他不公平，所以我想分开。”赵知锦轻轻把脸上干涸的血迹捻了下来。“我不想让他难过。”
赵知礼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个事情，他不想去做。想拒绝赵知锦这样的要求，他不想让司戚嶙这种节骨眼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不告而别。
一直到赵知锦说：“我求你了。”
开口全是恳切。
赵承天第一次没有因为赵知锦跑掉的事情发脾气，听了赵知礼给他说完前因后果之后，他只觉得心疼。
见到赵知锦的时候语气都软了不少。
“阿锦。”
赵知锦一句话都不想说，自己拎着行李箱出门，一直到上车之后，她第一回主动的把赵承天摆在一个父亲的位置，向他询问应该是一个父亲为女儿解答的问题。
“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承天坐在她旁边闭着眼睛，听见她问了一个需要他花很多时间向她解答的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示意老许开慢点。
他想了一下，决定向他开口那一桩陈年往事。
“我跟你妈妈，是高中的同学。她那个时候可是学校的校花，只想要好好学习。我追她也追了很久，后面她答应我在一起，是在我们刚考上大学的时候。那个年代我们念书会晚几年。那年我二十岁，她二十二岁。”
“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了你。我们说好报同一个大学，后来我在新生报到处等了一天，我都没有见到她。”
赵知锦突然就意识到，是自己的出现，让妈妈没有去念大学。
赵承天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开口。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当时你舅舅也考上了大学，但是家里力所能及的只有一个人的学费，所以你妈妈放弃了，这些事儿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后面我回去找过很多次她，都找不到。村子里的人告诉我她已经出门两年再也没回来过，我再也见不到她，我也消沉了两三年。”
“再后来遇到了知礼的妈妈，她活泼开朗，像小太阳。虽然这样说可能你会不开心，但是她很像以前的你。我慢慢被她治愈，也下定决心放下过去，跟她结婚。后来生知礼的时候，进了手术室我才知道，她生了很严重的病，严重到任何一点平常的病都可能会要了她的命。我当时也生气，难过，恼怒。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为我留下一个孩子。”
“我觉得她很自私，原本我是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的，原本她可以不生孩子，多活几年。后来她走了，我一个人带大知礼的时候，我竟然会感谢她留给我这么美好的礼物。我也渐渐懂她的不能说。”
赵知锦接受这个消息时候的情绪谈不上多惊讶，而是深深看了一眼一旁依旧闭着眼睛的赵承天。他神色自若，甚至带着笑容。
“你当时不难过吗？”
“难过…特别是知道我跟你妈妈错过这么多年，她出意外的时候，我都想死了。我确实也找死过，后来看见你跟知礼每天在家里的身影，我才有了活下去念想。”
他都不知道，如果当时没有赵知礼跟赵知锦。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结果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她们都给了我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跟勇气。”
赵知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能转头看一旁的街景。如果是她的话，她会怎么选。
她自己也不知道。
临走的时候赵承天送她进安检口，嘱咐好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外婆这边一切都有他，让她不用担心安心的去。
“好好去美国把病看好，老父亲就这一个要求不过分吧？”赵承天笑着说道。手伸过去揉了揉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儿。
赵知锦点了点头，走进旁边空无一人的头等舱通道。正是一半的时候又跑了回来。
第一次拥抱赵承天。她说：“谢谢你爸爸，谢谢你为了我跟知礼，在面对这么多痛苦的时候依旧选择活在这个世界上。”
赵承天犹豫了很久才收紧拥抱女儿的手。“现在看来，为了你俩活下去，也挺好。”
又是和第一次到洛杉矶时候一样的热气蒸腾，赵知礼也是那样站在出口等她。只不过这次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沉默不语，只是一直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
一直到两人到家的时候，她才开口。“不要告诉他。”
赵知礼点头，深深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走过去的赵知锦。
今天七号，而司戚嶙两天后回来。
他算了算时间，想敲门进去问赵知锦，明天去不去医院，想了想她最近的状态决定推迟。
她自从打完靶向药之后身体好了一些，只是一直没去复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看她现在虽然情绪不好，但状态也好了许多。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赵知锦也听了赵知礼的话去医院检查。出来结果一切良好，而car-t也提上了日程，她才做完全身检查，预定下个月就去做治疗。
已经是八月末的早晨，外婆打来电话，她那边正是傍晚。赵知锦犹豫了一下接了。抑制了一下沙哑的嗓音，她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正常。
“外婆。”
“崽崽，你在干什么呢？”外婆算了一下时间，她现在应该是还在倒时差没睡着才给她打这一通电话。
“刚睡醒呢。”赵知锦轻柔说着，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你呢外婆？今天怎么没跟邻居奶奶出去喝下午茶。”
“今天下雨了，就没去。”外婆淡淡解释着，一下子想起给她为什么打电话。“你看我都忘了，年纪越大真的是记性越不好使。我前几天见到了你男朋友哦。”
听见这话赵知锦忽然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他居然在找她吗…
“小伙子人很好，他在我这呆了两天，我就让他睡的你的房间，每天早晨和下午都陪我出去散步。我那些老闺蜜还问我怎么有这么帅的大孙子，然后我就说，这是我们家崽崽的男朋友…”
没留意外婆继续说什么，她问：“他知道我回美国了吗？”
“知道呀，前天晚上他也回美国了。他没告诉你吗？年轻人少吵架，你都长大了不要闹小孩脾气了崽崽，遇到这么个人不容易…”
赵知锦默默应着外婆说的一切，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办。一直到电话挂断，她手也没了力气。
脑子里全是司戚嶙的点点滴滴以及那天赵承天向她吐露的真相，有两个好似在她脑子里打架。
一个人说：你自私一点，不要浪费跟他相处的时间，他爱你这么久，走到你身边真的很不容易。
另一个人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就因为他爱你，你就要剥夺他拥有幸福的权利吗？你真的出事了他后半生要一直活在痛苦里吗？你放他走吧…
她被拉扯得太痛苦了，那根弦一直绷着，她只能无助的抱着头。
过了一会儿，原本安静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国内电话，她知道不可能是司戚嶙所以接了。
“喂。”
电话这头的司黎看着桌子上这一叠厚厚的报告，眼神一直在那一堆病例报告上审视。她开口：“是我，赵小姐。”
听到司黎的声音，赵知锦不免手抖了一下。“阿姨好。”
没理会她的打招呼，司黎再次翻看那叠报告，在白血病那列看了许久才缓缓问出自己从看到这一堆东西就想问赵知锦的问题。“Charlie知道你生病的事情吗？”
她其实没想要查赵知锦，因为她一直觉得司戚嶙跟她已经断干净了，一直到那天听秘书说司戚嶙改签了机票去了浅阳。她当时就觉得，这一次比戚瑜兮那次更为恼火，连怎么让人去查赵知锦的她都忘记了。
只有看见这一堆东西时候的震惊。
赵知锦脑袋里一直紧绷的弦在听见司黎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轰然崩裂。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她有些庆幸是隔着手机，不然司黎会看见她此刻脸上崩溃的表情。
手几乎是抖着按开免提，她擦干眼泪。
“阿姨，我会跟他说明白，我不会拖着他。”
司黎静静地听着她的下文，其实她看到的时候也不忍心，只是他真的不想司戚嶙受到任何伤害。
“我跟您的想法一样，我不愿意他为我承担任何痛苦，我不想让他难过。所以我选择走，其实跟您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想让他有正常人的生活，我想让他去过自己的人生。他很好，是我不好。”
她说生病，是她不好。
“他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情，我一直瞒着他。该怎么说我心里有分寸，您不用担心。我希望您为我保密，后面的事情我来做。”
司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心听完这些话的，赵知锦说完之后，一向健谈的她，却只能说谢谢。
站在旁边的老吴跟小洪听见这些话面面相觑，毕竟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司黎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看着远方的夕阳出神。
她应该怎么说。
楼下门铃响起，赵知锦其实已经猜到会是司戚嶙。她披着一条披肩下楼，开门的手却踌躇。
迟钝了许久，她还是开了门。外面在下雨，跟着晨光与雨天雾气一起进入屋子里的，还有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赵知锦的司戚嶙伸手过去把人搂进怀里。开口全是路途疲惫与着急。
他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去见了外婆，宝宝，我都知道了，你从来不是麻烦。”
你从来不是麻烦，你是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才看见的曙光。
她用力推他，也推不动，最后只得放弃。
忍着心痛，她缓缓开口。“把我忘了吧。”
“我回来了，宝宝，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炒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你喜欢的冬瓜炖排骨。家里的唱片机太久不放都快坏了，我不会弄，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还有，我22号考完sat了，之后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可以待在一起很久，你想不想去迪士尼跟环球影城，还有David新买了车，他说很久不见我们，我们一会儿开车去找他好不好？”
“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去北海道看雪，圣诞节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还有…”司戚嶙还在说着，却被赵知锦打断。
“我说，我们分手，把我忘了。”
司戚嶙动作一滞，埋在她肩膀上的头缓缓抬起，他眼睛里全是长途跋涉留下的血丝。
“为什么？”语气有些颤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司戚嶙浑身都在抖。
“我不爱你。”
赵知锦眼神里全是冷漠的光，他一直盯着她眼睛，想从她眼睛里跟之前一样看见自己的身影，可是黑黑的，什么都没有。
赵知锦一直回避他的目光，双手把他放在肩膀的手往下面拨。
司戚嶙不信，他捧着她的脸。想从她脸上看见一点溃败的痕迹，但是依旧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有苦衷，我知道我妈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是我不在乎，我们不分…”
他连最后不分开的请求都没说完，赵知锦再次伸手把他推开，对着他冷冷的开口。“我不喜欢你，你听清楚了吗？跟你妈没关系，我不喜欢你。能理解吗？”
“你不在乎我在乎。”你不在乎你以后会不会疼可是我在乎。
“我接受不了你，更受不了你妈妈。”你这么好，我不想把你拖进我人生里来跟我一起痛苦。
“我从始至终都不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成反抗我爸的理由。”和你在一起，我第一次感受到被爱，Charlie谢谢你来爱我。
“现在我跟我爸已经和解了，我也不需要你了。”以后的人生请大步往前走，多为自己着想，你要幸福。
“我现在真的有点烦你了，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也能有个健康的身体跟你在一起。
“能不能从今以后离我远点，不要再来打扰我。如果我回美国知道你还会再来，那我一定不会回来。”我不会再打扰你，我回美国是为了再看一眼你，我们不要再见面，你不要再难过。
司戚嶙站在那里，像一樽雕塑，他在赵知锦说这话的时候，明明看见了很多情绪，他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他不信那些温情都是假的。
他不相信两个人躺在一起说从前是假的，他不信她半夜跑这么远就为了给他那串珍贵的绿松石手串是假的，他不信她在香港哭着说你怎么来这么晚是假的，他不信她看着他身上受伤的痕迹心疼的眼神是假的，他不信她许下他骑车再也不摔跤的愿望是假的，他不信。
“只要你说你爱我，我就什么都不在乎。”司戚嶙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赵知锦不敢看，她知道她看一眼心理防线全都会崩塌。
赵知锦低着头，眼泪都快挂不住。她心疼到只能咬着牙开口，一字一句。“都是假的，司戚嶙。我不喜欢你。”
那些话那么伤人，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的，连着把门关上的勇气，她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关上门那一刻她就垮了，不确定他走没走，只能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
一直到听见外面车辆发动的声音，渐行渐远，她才哭了出来。
鼻子一直流出血，她怎么止都止不住，还是赵知礼听见声音下楼来看见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赵知锦一直跪在地上擦血。
“别擦了，别擦了。我们去医院。”赵知礼过来就拉她，也不在乎那些血迹弄到自己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赵知锦一直哭着道歉，到血从嘴里流出来，她还在说着对不起。
“没关系的，弄到地上就弄到地上，我一会儿收拾。你别哭，我们去医院。”赵知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直安慰着把人带去医院。
在医院的时候，David给他打来了电话，询问他赵知锦为什么把司戚嶙甩了，因为司戚嶙差点出了车祸。
“怎么回事？”David正在处理司戚嶙给别人车撞成烂铁的事情，他轻声询问赵知礼，看了一眼一旁冒烟的车还要躲着一旁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抽烟的司戚嶙。
“他在你身边吗？”赵知礼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赵知锦，开口询问。
“在。”
“让他以后别再来见赵知锦了。”
David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眼睛血红着的司戚嶙，他没敢答应。
赵知礼也不管他回不回答。“David，算兄弟欠你一个人情。我们俩之前说的那种情况，今天应该是发生了。”
David思绪闪回那天晚上，他挂断跟司戚嶙的电话，询问赵知礼赵知锦要什么时候才告诉司戚嶙生病的事情。
赵知礼说她想说会说的，很快了。但后面句话是，如果她真的很在乎司戚嶙，像在乎外婆那样，那她一句话都不会说，会用所有办法逼她走。
David当时还笑着骂他，“你真畜生啊，还能脑补出来这些。我觉得不能，毕竟我看得出来你姐是真喜欢司戚嶙。”
“对，她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我也不会这么说。”赵知礼叹了口气，“我虽然不想这种事情发生，但是David，她是我姐，我知道她。”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David一直都在沉默。很久之后才问。“我应该怎么做？”
“不管以后赵知锦出什么事情，拦着他，别让他来。还是得瞒下去。”赵知礼颤抖着签了住院同意书，嘱咐完David最后一句话挂掉电话。
看着玻璃里被隔离起来的赵知锦，惨白的脸色，脸上的血迹，薄薄的身体被被子盖住。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
smith医生一脸严肃走了过来，没等赵知礼开口问，他拿过来一份car-t的治疗同意书让赵知礼签。
这已经是他今天签的第四份了。
“我建议car-t提前，Jason。你姐姐现在不好。”
赵知礼机械的点头，“麻烦了。”
做完这一切，他瘫软的坐在地上。Smith停住脚步，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这么多天，他找赵知锦，带赵知锦治病。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辛苦了。
他回是我应该做的。
因为是血脉相连的姐弟，所以他知道，他愿意。
赵知锦在医院呆了快一个月，见到的人不过是赵知礼跟David。两个人来看她总是叹息，她每次感觉这俩人情绪不对的时候就会把人赶走。
两个人很默契没有提司戚嶙。
这天下午，她第一次说想出门走走。尽管她没什么力气。
而护士在征得smith医生的意见跟赵知礼同意之后，放她出了医院，只是反复叮嘱她要带好口罩。
她轻声道谢，披了一件外衣出门。
九月的LA傍晚居然有些冷，冻得她都要抱紧双手，而街上都是穿着单衣的行人。
在路上漫无目的走着，她转头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盒巧克力想尝尝。脑海却浮现smith医生愠怒的样子，他大吼着这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她想一下了还是放弃了，把巧克力送给了刚从自己面前过去的小女孩。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商店门口的草坪上？”清亮的嗓音传入耳朵，赵知锦抬头看见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脸，但是她怎么都对不上号。
看见她疑惑的神情，来人解释。“我们见过，我叫Eric。上次跟Charlie比赛的时候，他赢了我一个Zoo的娃娃送给你。”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骑车很厉害但是没有司戚嶙厉害的Eric。
赵知锦点点头礼貌笑着回应他。“你好。”
Eric毫不在乎挨着她坐了下来，双腿随意支着，手撑在地上。他看了看眼前女孩的样子，得出一个结论。
“你又瘦了很多。”
他说又，是因为当时见到赵知锦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瘦。
“有吗？”赵知锦想掩饰。
“当然。”
两人突然之间没了话，Eric自己也感受到了这尴尬的气息，他从前跟女孩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Charlie为什么没跟你一起？”他想了一下，问起司戚嶙的行踪。
赵知锦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们分手了。”
“哦？”剑眉一挑，Eric来了兴趣。“你提出来的吗？”
赵知锦点头。
Eric本就乖张的脸露出这样大快人心的笑容一时间笑得有些骇人。见自己笑得太过于夸张他停了下来。“对不起。”
这种事情对Eric来说是新鲜的，他从来没听说过司戚嶙被谁甩。他印象里的司戚嶙，总是高高在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你们俩关系不好吧。”赵知锦又问。
Eric撑起来，转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他这才得以仔细的观察她。
她和他认识的那些亚裔女孩都不一样，那些女孩崇尚欧美人，急于融入白人集体，每次看见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欧美妆的脸。只有赵知锦，让他觉得很安静，阳光。只是他现在不明白她身上的阳光去哪儿了。
“还过得去，不能说不好。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俩同病相怜。”Eric折了一根身边的狗尾巴花，在手里转着。“他刚来美国的时候，也总被欺负。跟我小时候一样。”
赵知锦看着Eric白人特征的面庞表示不理解。
“我是墨西哥人。”他说。
“看不出来。”
他接着解释。“我母亲是美国人，我父亲是墨西哥人。所以我身上拉丁裔的特征不明显。像你们那个好朋友David，他就经常骂我是个杂种。”
赵知锦了然，“那应该是你先挑衅他吧？”
Eric顶了顶腮，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点了点头，“你真聪明。”
远处传来音乐声，Eric站起身。看着自己旁边的赵知锦他拍了拍她的头。
“你这样不礼貌。”赵知锦抬头看着这个长发蓝眼睛的人，其实仔细看，他长得算很出众的帅哥，像美剧里的男主角。
“你会不会跳舞？”Eric问。
没等赵知锦回答，他一把把人拽起来，拉着往音乐声那边走。
赵知锦也觉得无聊，不如跟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尔湾公园里有许多人带着宠物狗来散步，还有许多骑车的小孩，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支在公园临时排练的乐队。身旁还有不少随着翩翩起舞的人群。
Eric笑着撒开赵知锦的手，伸手加入了进去。赵知锦很局促，她不喜欢人多的场面，拿出口罩戴上之后。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翩翩起舞。
他舞跳得很好，丝毫看不出来没学过。整个人都闪着光，赵知锦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见收放自如。
她久违笑了一下。
而Eric皱着眉轻笑，眼里全是自由。“你也来啊”
赵知锦一直摇头，向他摆手表示拒绝。“我不会我不要。”
Eric不理会她的求饶，穿过人群把她拉到舞池中。人声嘈杂，音乐声虽然舒缓对她却有些炸耳。
“我教你啊！”Eric大声朝她喊。随即身上开始出现滑稽的动作，跟刚才那样专业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赵知锦被他逗笑，象征性转了一个圈。
“你这样！跟着我！”Eric伸手搂住赵知锦。
看着他的手，赵知锦下意识准备推开，却在瞟到右边某个人的身影的时候，应该把他手拨下去的手转而覆在上面。
Eric没觉得有任何奇怪，而是带着她跳。在她耳边笑着闹。
赵知锦却一点开心的心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