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堕魔
文久也吓得慌了神，撑伞的手不住颤抖：“你要报仇，就去找小师妹，是她害的你。”
小师妹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两个拜高踩低的东西她也要报复。
“我怎么舍得伤害小师妹，你们那么喜欢她，当然要报复到你们身上啊。”
“或者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饶你们一命。”
说完这话，虞黛自己先愣了一下，可她依旧冷眼瞧着他们两个。
文和先跪下，毫不犹豫开始磕头，文久依旧握着剑，神色越发狰狞：“这里是青涯宗，你敢作乱？”
虞黛斜睨他一眼：“青涯宗，我也是要毁的，多谢你提醒我。”
她懒得再跟他们浪费时间，对着纸人挥挥手：“不真心求我，那就杀了。”
她俯视着地上文和谄媚丑陋的嘴脸，面无表情：“是他不肯求我，是他害得你也要死。”
纸人出手极快，她连求饶的话都没听见，只能看到黑色残影聚实回到自己面前，血珠飞溅在他面具上，被雨水洗刷干净，地上两颗头颅，死不瞑目。
他们是外门弟子，命灯没有长老照看，统一放在各峰下的灯阁，只有一人值守，等这边出事的消息一层层递到长老那里，虞黛早就逃走了。
下山的时候，她没有再让纸人杀人，只是让他把遇到的弟子都打晕拿了身上财宝后扔到路中间，一路顺畅，直到最后一道山门。
高耸的白玉山门下，时玄昼站在门前等她。
原身死得那样惨，有这个“好师尊”的一半功劳。
“虞黛，你的命灯一直没灭。”
虞黛知道他这些天一直在为自己隐瞒，嘲笑他的心有愧疚，让纸人放下自己，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你既然愧对于我，那就把我的命灯还给我。”
“你跟禁地里的祂做了交易。”
他说得笃定，上下打量她，她浑身是伤，命悬一线。
虞黛点点头，向他伸出手，他却递给她一柄剑：“你的剑，忘在房里了。”
青鸟剑，掌门赐给她的名剑，作为她天资卓越的点缀。
“我现在是废人了。”
她这样说着，苦涩地看着他，故意把脆弱的样子给他看，满意于他的犹豫挣扎，默默把剑背到身后。
“你会回来的，那时候我会把你的命灯给你。”
她已经拿到剑，也知道自己强抢不来，冲纸人摇摇手，纸人撑着伞亦步亦趋跟着她走出山门。
天地苍茫一片，远处人间灯火灿烂。
“下雪了！”
虞黛并不觉得冷，欢欣地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她真切地笑起来，眼里泪光闪烁，发丝上缀满白雪，静静站在月光里，柔和而坚韧，红唇染血，眉眼绝艳，像一株攀附绝壁的凌霄花。
她回首看着时玄昼：“谢谢了。”
这句话是她代原身说的，他们之间再不会有因果。
风雪太大，虞黛被纸人护在怀里，迷糊间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漏风的破庙里，纸人面向她坐着，守在门口，她身前近处柴火暖光一片，他背后是风雪黎明。
“你不是有魔气，怎么像普通纸人一般怕火？”
她坐起来歪着头对他笑，纸人像亘鱼天一样不会说话，但是他能听见，点了点头，还是走到她身后坐下。
“我现在就吞了魔丹，你守好我。”
纸人又点头，虞黛看着外面天色，她知道自己伤的重，她需要力量保护自己不再落入这样的险境，叹了口气闭上眼干脆地吞下那颗漆黑的魔丹。
她总是被逼无奈，她有些恨亘鱼天，哪怕他是自己的攻略目标，哪怕他美得不像话，虞黛清楚地知道自己恨他。
没有人告知她这是什么魔物的魔丹，也没有人告知她将要遇到的痛苦，虞黛蜷缩在地上，默念着心法，疼得手上，额上青筋凸起。
纸人不敢靠近火焰，还好她是凡人，冰天雪地，她喜欢温暖，他僵硬地抱起她，靠近火焰，轻轻坐下，让她枕在自己怀里，用手拖住她无力垂下的脖颈。
她偏偏是个凡人，肉体凡胎会惧怕雨雪，更惧怕魔族暴虐的力量，何况亘鱼天给她的是他兄长的魔丹。
魔皇长子，羽弃的魔丹。
羽弃的生母是羽族，他是少魔君，天资卓越，对两个弟弟也格外宠爱，为救魔皇而死，死时魔丹被修士剖出偷走，亘鱼天寻了百年才在一个宗门秘境里找到。
长日升起落下，大雪下了三天，雪在夜里停下，纸人第七次往火里添枯枝的时候，虞黛醒了。
汗湿的发丝紧贴着她瘦削的脸，她瞳孔涣散地盯着那团火，黑如点漆的瞳仁被泪水浸润，她咬着唇哽咽。
她驯服了高傲的魔丹，浑厚的魔气一点点滋养着她的血肉，她不再畏惧寒冷了，虞黛坐起来，把手伸进火里，纸人没有阻拦。
她的手心还有干涸的血迹，她伏低身子，握住晃动的内焰，看着血迹被灼烧殆尽，她也不惧怕火了，虞黛抹去眼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扑灭火堆，拉着纸人走出破庙。
“去找连理珠，给他治眼睛。”
她记得亘鱼天的叮嘱，除了练习心法时可以运功，其余时候绝不能动用魔丹里的力量，否则爆体而亡。
为了方便行事，她和纸人扮作一对夫妻，她是远赴天宝洲为城中贵女教学的闺塾师，亘鱼天则是她的哑巴夫君，为了符合身份，虞黛还特意在小镇市集上买了几套素净的衣裙和几本无名游记，她给纸人也买了两套衣服，但是他不穿，虞黛也就没强求，带着他上了豫章鲲船。
至于虞黛为什么选择闺塾师这个身份，原因很简单，她有教师资格证。
楼船建在大鲲背上，由专门兽师御使，走规划好的天路，价格公道，一个修士只要一百下等灵石，凡人每人收二十两银子，虞黛一路上搜刮了不少弟子的乾坤袋，给纸人交了灵石，给自己付的银子，这样出了什么意外纸人出手也能说得通。
船上管事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大家都叫她藤娘，圆脸杏眼，为人亲和，肩上站着一只漂亮的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