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交易。”
陆瞿再有意识的时候，觉得他整个人好像躺在松软的海绵上。
周围有花香，有暖光。
温和到使人灵魂都在发颤。
有多久没这么舒服的睡过一觉了。记不清了，好像很久，很久了吧。
竭力想睁开眼，确认这里是否是天堂时。然而，脑袋太重，他试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
只依稀听得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是一道分不清男女的低音，莫名熟悉“他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不醒。”
家庭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被小少爷这突然聚变的冷冽气质吓了一跳。
“少爷，退完烧，具体什么时候醒，要看个人身体素质的，这孩子平时吃的太差，又长期住在那种不见光的地方，身体素质想来也不会好”。
权倾侑皱眉，长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可……”。
“少爷，他醒了。”
话被从半空斩断，猝不及防偏头。
两人隔空对上视线。
一时之间，都没第一时间说话。
少年的目光一错不错的凝着上方的人。
似是生病，精神不佳的缘故，他一贯冷血阴郁的眼尾，此刻染上一层可怜的薄红。
然而，他不说话，就用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望过去。
最起码，在权倾侑看来，就是这样。
“很难受？”她问。
陆瞿舔了舔干涩的下嘴唇，用又湿又低的声线回“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用劲太大，他开始猛烈咳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不是……咳咳……听不懂人话。”
“……。”
话落，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连一贯心肠最好的老管家，也有些看不下去，想插嘴说什么。可小少爷在这，终究没有他说话的份。
权倾侑安静了一会儿，要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她说不准还会生气，但次数多了，大小姐觉得，她已经免疫了。
沉敛着神色，女孩红唇带起一点淡弧“我要是说不呢？”
“你能，拿我怎么办？”
陆瞿被气的狠了，咳嗽的更加猛烈。那薄红的眼尾更跟染了胭脂似的可怜。
家庭医生站在一侧，无奈扶额，这还是第一次遇见，病人刚醒，就再次将人气病的家属。
想劝些什么，可又想到，方才小少爷那冷冰冰的质问眼神。
医生还是选择闭嘴。
还有——
到底是谁说，权家小少爷性格缺陷，不爱说话的啊。
这明明……是非人类，好吧！
看来，外界传言非真啊。
“还有哦。”歪了歪头，权倾侑随手接过女佣递来的温水杯，接着又一个眼色，让张管家将人扶起来。
陆瞿昏睡了一天一夜，身上是半点劲都没有。此刻，真跟案板上待宰的鱼肉似的，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忘了告诉你，以后你归我管呦。”
这句话，比先前说的每一句话，冲击都大。
几乎是下意识的。少年凉薄的眼风眺过来，猛咬下唇“你说什么？”
权倾侑觉得有必要跟小变态说清楚“你昏睡的时候，我已经跟我爸商量过了，他同意把你的教养权交给我了。所以，好好听话吧。小宝贝。”
这句话，权倾侑自己说的也心虚。仔细算来，她爸好像也没有管过人家一天。
但——他不管，这人以后归她管。也算是做好事，为朝朝积德了。
毕竟，这孩子的悲惨遭遇，与朝朝脱不了干系。
陆瞿音调拉的长长的，不疾不徐的又开始咳嗽“你觉得我会，会任你摆布。”
没有立马回他的话，权倾侑只晃了晃水杯里的温水。动作还算轻柔的递到他面前。
“宝贝儿，…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一年半才成年，对吧。”
话锋跳跃的太快。
陆瞿没有反应。
“要是，这一年半，你乖乖听话的话，我会在你十八岁的时候，解除收养协议，还你自由。”
陆瞿黑眸一荡，险些克制不住情绪。没人知道，他有多想逃离权家，逃离这个人间炼狱。
外界都道权家是南城首富，说他是走了大运，就连他被收养那日，孤儿院与他岁数相当的孩子，也无不艳羡的看着他上了豪车，议论纷纷。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不过是从一个薄薄的寒潭，跳往了另一个极致的深渊。
在这，他活得不如一条狗，不，应该说，狗都比他高贵。
他就是一个没有名字，只会造血的可怜生物。
红唇勾起，女孩目光瞥向他的俊面。一幅看透人心的模样“怎么样？考虑一下呢？”
低眉看了下，已经抵在自己面前很久的水杯。陆瞿没动，只问“你会让我做什么？”
“我总要先知道这个。”
权倾侑淡然轻笑，眼波微转，余光微垂“先喝水！”
“你先说。”他呼吸又急了。
“先喝水，就是我让你做的第一件事。”
陆瞿还有些犹豫，可他也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唯一逃离深渊苦海的机会。
深色弥漫瞳孔。
停顿了大概两秒的时间。
他抬手，接过权倾侑递来的水杯。
本想矜持着，轻抿几口，可温水进了嗓子，就如绿植进了沙漠。
克制不住的，他很快将一整杯水全灌进嗓子里。
结束的时候，还颇涩情的舔了舔下嘴唇。
“还要吗？”女孩尾音轻轻勾起，突然缩短的距离。让两人在彼此的瞳孔中都越发清晰。
“不要。”陆瞿冷言。
可权倾侑像看透了这人似的。又让女佣给他另倒了一杯水。
“让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学会表达自己想要的，不要有任何隐瞒。”
陆瞿不演了，接过女佣手里的水，一连串给自己灌了整整三杯，最后还打了个轻微的嗝，才停下。
“做的不错嘛！”
“那第三件事嘛，就是……去上学…。”
这句话，权倾侑故意说的很慢。且边说，还边去看那人的表情。
果不其然，在听到上学二字时，他神色骤然聚变。
须臾，他道“我不去，除了这点，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权倾侑没说承诺作废，只问为什么。
陆瞿不想回话了。以犯困要睡觉为由想要中断对话。
当然——被权倾侑拒绝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第四件事，陪我吃饭。”
就这样，陆瞿生平第一次被“服侍”着套上外套，最后五年来，第一次坐上权家客厅的主桌，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丰盛晚餐。
也是出来，陆瞿才发现，他是真的睡了一天一夜，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
看了眼客厅的钟表，已经晚上七点了。
权雨薇和刘欣雅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两人晚餐已用了一半。
陆瞿话少，再加上跟眼前人又没什么可说的。所以，自用餐开始，他就一句话都没说过。
而权倾侑则是顾不上说。母亲那边，发来新消息，说权泞朝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而且daddy那边已经在联系国外有名的脑科专家了。
这大抵是权倾侑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回完最后一条信息，权倾侑将手机熄屏，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
红烧肉还没嚼完，就听到了狗吠……还是条母狗。
“谁让他上桌的，给我起来，不知道狗不能上桌跟人一起吃饭吗？”
客厅一静。
权倾侑咽完口中的肉块，先往陆瞿的方向看了眼，那人倒是反应依旧。
依旧直着背，在一言不发的进食。
不知是被骂的多了，还是……没意识到那人是在骂他。
不知为何，权倾侑竟莫名希望是后者。
不动声色的抬眼。
大小姐突然坏心思一笑。将手机屏幕点亮。她对着传话筒的位置，一字一句道。
“爸爸，听到了吗？你亲爱的女儿，骂我是狗呢？”
刘欣雅率先慌了，忙不慌跑过来抢手机“朝朝，你说什么呢？薇薇不是这个意思”。
“你都多大了，怎么能在爸爸面前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