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玉碎,灵泉醒
大胤天启城的腊月,风裹着雪粒子往人骨头缝里钻。
姜梨缩在绣着金线缠枝莲的薄披风里,盯着镜中自己青灰的脸——胭脂抹得再厚,也盖不住眼下的乌青。
这是她第九次,没错!第九次站在及笄礼的梳妆台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小姐小姐,该去前院了。”绿萼捧着一个鎏金手炉,声音比炭火烧着的铜盆还烫,“表少爷今儿可特意让人送来了西域进贡的缠枝莲步摇。”
铜镜映出少女突然绷紧的脖颈。谢砚清,那个将她剜心剔骨九次的男人,此刻大概正握着苏明姝留下的白玉簪,等着看她戴上替代品的模样。
姜梨抓起妆奁里的鎏金护甲,“啪”地拍在桌上:“把柳氏送来的那件藕荷色襦裙找出来。”
绿萼手里的手炉晃了晃:“可那料子都起球了……”
“起球才好。”姜梨扯下鬓边的绢花,露出耳垂上淡青的血管,“省得某些人说我抢了妹妹的风头。”她故意咬重“妹妹”二字,镜中倒影突然诡异地扭曲,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撕扯空间。
前院红绸翻飞,宾客们的寒暄声混着丝竹乐飘来。姜梨刚跨过垂花门,就听见柳氏拔高的声音:“哎哟,这是咱们大小姐?怎么穿得比我房里洒扫的丫头还寒酸?”
满堂目光如芒在背。姜梨盯着柳氏鬓边新镶的东珠,突然笑出声。这是第八世柳氏用掺了朱砂的胭脂毁她容时戴的首饰,此刻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继母心疼我,特意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了明薇妹妹。”她福了福身,余光瞥见谢砚清立在汉白玉阶上,玄色锦袍衬得人如玉,偏偏眼底结着千年不化的霜。
姜梨踩着绣鞋往他走去,雪地上突然浮现血色符咒。这是第七世她被血煞教活祭时见过的阵纹,九世轮回的记忆在脑海里炸开——每次及笄礼后,她都会被锁进寒月宫,成为谢砚清修炼的炉鼎。
“谢大哥。”她仰起脸,发间碎玉步摇轻晃,“听说你得了块血玉?”
谢砚清垂眸,墨玉般的瞳孔骤缩。那是第三世他亲手剜出她引灵珠时,溅在玉佩上的血渍。“与你何干?”他后退半步,广袖扫过姜梨发间,缠枝莲步摇应声而落,碎玉在雪地里泛着冷光。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抽气声。姜梨蹲下身,指尖触到一块温热的玉片。记忆如潮水涌来:第四世她用这块血玉划破苏明姝的脸,第五世被谢砚清碾碎成齑粉,此刻玉片却在她掌心发烫,竟渗入皮肤消失不见。
“姐姐这是做什么?”清甜嗓音打断思绪。姜明薇莲步轻移,月白襦裙绣着苏明姝最爱的玉兰,腕间羊脂玉镯撞出清脆声响,“砚清哥哥说,这步摇是照着……”
“照着苏姑娘的遗物做的。”姜梨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妹妹可知苏明姝是怎么死的?”九世记忆里,苏明姝的脸与姜明薇渐渐重叠——每一世,都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妹妹,递上掺了毒的安胎药。
谢砚清猛地扣住她手腕:“放肆!”掌心温度灼人,姜梨却笑出了眼泪。这温度,和第八世他将她推入血池时一模一样。突然,她后颈传来刺痛,血玉碎片在皮肤下化作流光,直冲灵台。
“你……”谢砚清的声音戛然而止。姜梨瞳孔泛起金芒,看见所有人头顶悬着丝线——那是命运的轨迹,她九世都困在这蛛网里。灵泉空间轰然开启,清泉翻涌间,一道虚影浮现:“血凰归位者,该斩断因果了。”
柳氏的尖叫刺破长空:“妖女!快来人——”家丁们举着桃木剑冲来,姜梨却伸手接住飘落的雪。时间在她指尖凝滞,她看见谢砚清眼底的震惊,看见姜明薇藏在袖中的毒针,更看见远处屋顶闪过的黑袍身影——那是血煞教的标记,每一世都在及笄礼后出现。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局。”姜梨轻声呢喃。灵泉之力顺着血脉奔涌,她抬手轻挥,凝滞的时间突然倒转。宾客们的表情从惊恐变回寒暄,柳氏的呵斥变成假笑,谢砚清的冷脸重新挂上疏离的笑。只有她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
“姐姐在说什么胡话?”姜明薇歪着头,睫毛上沾着雪,“砚清哥哥特意为你准备了及笄礼呢。”
姜梨盯着她眼中跳动的黑色符文,那是被魔神之力侵蚀的征兆。第九次重生的优势,终于显现——她能看见所有人身上的因果线。谢砚清的金线缠绕着苏明姝的虚影,柳氏的红线连着姜承业书房的暗格,而姜明薇……她的命脉竟与地底深处的魔神祭坛相连。
“多谢妹妹。”姜梨握住她冰凉的手,将灵泉之力注入其中。姜明薇脸色瞬间煞白,踉跄后退:“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砚清踏步上前,却在触到姜梨周身的金色光晕时骤然止步。那是血凰族特有的防护结界,他在古籍上见过的记载,此刻竟出现在这个六根不全的废物身上。“姜梨,你……”
“我很好,谢大哥。”姜梨摘下碎成几瓣的步摇,将尖锐的玉片抵在谢砚清喉间,“不如我们聊聊,你书房暗格里的血煞教典籍?还有,苏明姝真正的死因。”
空气瞬间凝固。谢砚清瞳孔地震,姜明薇捂住嘴踉跄后退,柳氏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而姜梨笑得灿烂,九世的血泪在灵泉的滋养下化作锋芒:“这一次,该我执棋了。”
灵泉在体内沸腾,姜梨能清晰感知到空间的细微波动。她知道,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将眼前这些人送入血煞渊。但她按捺下杀意——九世轮回教会她最重要的事,不是复仇,而是找出幕后黑手。
“父亲呢?”她收回玉片,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指尖,“这么重要的日子,国公爷怎舍得缺席?”
柳氏的绢帕绞出褶皱:“国公爷一早去了神机营……”
“神机营?”姜梨挑眉,第八世的记忆翻涌。姜承业正是在及笄礼这天,用神机营的兵力围剿了血凰族遗脉。她转身走向垂花门,裙摆扫过雪地,留下一串金色符文,“绿萼,备马。我要去会会,那位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谢砚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摸着喉间淡淡的刺痛。这个姜梨,与以往九世都不同。他伸手入袖,摸到那块本该碎裂的血玉——此刻竟温润如新,还隐隐发烫。
姜明薇扶住门框,脸色苍白如纸。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魔神之力在疯狂躁动,那个废物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柳氏快步上前扶住她,低声道:“别怕,等国公爷回来……”
“等我父亲回来?”姜梨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众人抬头,只见她站在飞檐之上,月光为她镀上金边,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柳姨娘,你说他是先救你,还是先保他的乌纱帽?”
灵泉之力化作锁链,缠住柳氏手腕。姜梨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以为藏在佛堂暗格里的账本,真的无人知晓?”柳氏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嗬嗬声响——那本记录着她与血煞教交易的账本,明明藏得极为隐秘!
“游戏才刚刚开始。”姜梨松开手,柳氏瘫倒在地。她纵身跃下,裙摆扬起漫天雪花,“谢大哥,要一起去见见故人吗?我记得,你和神机营的统领,可是老相识。”
谢砚清握紧腰间玉佩,跟上她的脚步。
九世轮回,这是第一次,他看不清姜梨的命运线!
而姜梨走着走着,突然轻笑出声。灵泉在识海翻涌,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或许是血凰族的记忆,又或许是,改写宿命的力量。
泼天的雪越下越大,却掩盖不住天启城地底传来的,魔神又开始苏醒起来的低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