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密信
是夜，国公府内。
谢俞在书房伏案，烛火在案上摇曳，映出谢俞眉间的愁容。
他已经连着三个夜未曾合眼。案头堆满了卷宗、书信，还有一盏早已凉透的茶。
近日来，他只要一闭眼，就是那日在朝堂上，众官对沈绫的不叫好。
谢俞心口蓦地一紧。
他早该想到的。
可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那日皇帝问他：
不知谢爱卿觉得，她到底是真神女？还是在假扮神女？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可他仍旧没有想出答案。
半月前那场争执后，他与沈绫再未见面。
她的身影却像顽固的烙印，始终盘踞在谢俞的脑海中。
谢俞的私心也是不想沈绫被卷进这场漩涡的，可局势早已超出他的掌控。
“到底该怎么做？”
烛光忽明忽暗，窗外风声渐起。
就在这时，暗处传来极轻的动静。
“主子。”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入屋内，动若游丝，落地无声。
谢俞抬头，眼前站着一个黑衣人，那是谢俞派去西疆的探子。
“说。”
那探子单膝下跪，低声道：“主子，我们查到运送奇阑花的车队虽然在不同的郡县入关，但它们最后在定州驿馆中转。”
“属下今夜潜入后，发现车中货物早已转移，但是属下在车厢夹层中找到了一封密信。”
探子双手奉上密信。
谢俞并未抬头，低声道：“事情做干净没？”
探子点头：“这是我们手抄的，抄完后原件被我们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
“放这儿吧。”
探子低应一声，将密信放在案头，转身而去，仿佛从未出现。
谢俞这才抬起头，拿起密信。
他缓缓拆开信封。
“茂兄，神女之名已经朝上多次提起，陛下虽未表态，但民间声势已经完全铺开。再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借用神女之名，上达天听”
而末尾的落款，正是雍安。
谢俞的指尖一紧，几乎将信纸揉皱。
“借神女之名动摇天听……”
“好好好，出手还挺快。”
谢俞的目光一瞬间就冷了。
烛火在他的眼底中颤动，一如杀意在他眼中骤起。
次日黄昏，醉春楼的包间内。
沈绫推门进来时，谢俞已经在桌边候着了。
沈绫犹豫再三，踱着步子，在谢俞的对面落座。
两人隔着一桌而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自从上次他俩大吵一架，这个半个多月，他俩都没再见过。
谢俞悄悄抬眼看沈绫，她看起状态好像不错，似乎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争吵影响她的生活。
想到这儿，谢俞不禁自嘲。
自己为了她的事情提心吊胆半个月，她倒好，一点没受影响，果然单相思才是最难熬的修炼。
至于沈绫，她还在回味昨天与顾先岭的见面，揣摩着所有不对劲的地方。
良久，谢俞率先开口：“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
沈绫心中微动，伸手接过。信纸一展开，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借用神女之名，上达天听’……这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现在他来了。”
谢俞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不知道吧，这几天你在朝堂上可是大红人，好几次上朝，都有人提起你，说你收集民心，图谋不轨。”
听到这，沈绫嗤笑一声，指尖轻敲着桌面：“我竟然不知道我还有这个打算。”
谢俞却笑不出来，他的眼神沉了几分：“甚至还有人提起我俩的关系，以至于我被陛下当场要说法。”
“哦？”沈绫挑挑眉，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上扬，“那你，是怎么说的呀？”
“那我当然是说……”
谢俞忽然起身，脚步极轻，走到沈绫面前，缓缓蹲下。
那一瞬，沈绫下意识往后靠，但身后的椅背让她没有退路。
谢俞仰起头，两人此刻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我、最、相、信、你。”
每个字都带着一丝气息，轻轻拂在沈绫的颈侧，痒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沈绫眨了眨眼，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她猛地抬手，狠狠敲了谢俞一个爆栗子。
“能不能好好说话！”
谢俞闷声吃痛，嘴角却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绫。
沈绫垂眸，忽然想起什么，神情微变：“对了，这段时间我也遇到一点事情。”
她将前段时间遇见兰大夫，兰大夫又引荐她见病人，再到昨晚与顾先岭会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谢俞听着，神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顾先岭？”他重复着这个名字。
“不论是我小时候在上京城，还是这两年回来，我都有没听过这个名字。”
“那看来，这个顾先岭是外乡来的？”
“不。”谢俞摇摇头。
沈绫皱眉：“什么意思。”
良久，谢俞缓缓开口：“上京城里，确实没有姓顾的达官显贵。但是有一个人，她恰好姓顾。”
“是谁？”沈绫迫不及待。
谢俞顿了顿，目光与沈绫相对：
“陛下的生母，顾氏。”
沈绫怔在原地。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看我明明记得，当今太后不姓顾。”
谢俞嗓音突然压得很低：“因为太后并不是陛下的亲生母亲。”
沈绫怔怔地看着谢俞。
“顾氏才是陛下的生母。”
沈绫指尖微微发颤：“你确定？这种皇家秘辛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俞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国公爷？”
“嗯。”
谢俞低声道：“这还是我儿时听说的，但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谢俞沉默片刻，抬眼望向沈绫，神色重新凝重起来。
“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
他缓缓起身：“现在看来，周安背后那些人是蓄谋已久。我们现在很被动，如果不想办法做点什么，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周安。”
沈绫抿了抿唇，半晌，才轻声道：“我明白。”
“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谢俞“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放她走。
谢俞看着沈绫，目光中好像还藏着千言万语。
沈绫转身欲走，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谢俞低哑的声音：
“沈绫。”
她停下脚步，微微回头。
“我们现在……”谢俞顿了顿，唇角微扬，“算是和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