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与公鸡拜堂
宫厌沉挥了挥手,恐怖的威压如山岳般碾过。
鬼新娘在凄厉的惨嚎中被打散,化作浓郁的黑雾,四散开来,那两盏幽红灯笼也随之熄灭。
宫厌沉眉头微蹙,看着黑雾消散的方向,低语道:“又是障眼法。”
话音落下,周围的景象蓦然发生剧烈的波动。石壁、棺材、脚下的石板……都像是被打碎的镜面,碎片纷飞重组。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宫厌沉手中一空,一直被他紧紧牵着的云昭渺竟凭空消失了。
强烈的晕眩感过后,刺目的红光和喧闹的人声涌入云昭渺的感官。
她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张灯结彩、宾客云集的庭院之中。
天色是黄昏,廊下、树枝间挂满了大红灯笼,将整个院子映照得红彤彤一片。
宾客们身着锦衣华服,三五成群,推杯换盏,笑语不断。
戏台子上锣鼓铿锵,正上演着吉祥的戏码,空气中混合着酒肉香气和女子脂粉的甜腻。
明明是喜气洋洋的婚礼现场。
可是……
云昭渺打了个冷颤。
那大红灯笼的光,红得过于浓烈,隐隐透出一丝血色。
宾客们的笑容似乎定格在脸上,僵硬、虚假。
他们眼神空洞,交谈声、笑声不绝于耳,但仔细去听,却捕捉不到任何有意义的字句,只有一片模糊的嗡嗡声。
唢呐声吹得异常高亢尖锐,节奏急促,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悲凉。
不像是在贺喜,倒像是在送葬。
云昭渺茫然地站在宾客之中,宫厌沉却不见踪影。
司仪高亢声音响起:“吉时到!新娘入场——!”
所有宾客齐刷刷地转向庭院入口。
只见一名身着华丽大红嫁衣,头戴璀璨凤冠,面容被红盖头完全遮掩的新娘,在两位喜娘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新娘出现了,新郎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在场宾客对此竟毫无异样反应,依旧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管家抱着一只绑着红绸的大公鸡,走到了新娘身边。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那抱着公鸡的管家,便代替了缺席的新郎,与新娘一同,朝着天地所在的方向缓缓拜下。
云昭渺看得头皮发麻。
“二拜高堂——!”
管家抱着公鸡,与新娘一同转向端坐在主位上的两位老人。
那两位老人穿着喜庆的袍服,面容模糊不清。
新娘朝着他们,再次深深地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就在管家抱着公鸡,要与新娘完成最后一道仪式时,庭院内的光线骤然一暗。
所有的声音,锣鼓声、喧哗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宾客们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和表情,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的木偶。
唯有那穿着嫁衣的新娘,掀开了遮盖容颜的红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极为清秀温婉的脸庞。
柳眉杏眼,琼鼻樱唇,肤色白皙。
她眼中盛满了哀愁,静静地望向云昭渺。
“这位姑娘,能否……听我讲一个故事?”
云昭渺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只有悲伤,没有戾气,心中的恐惧竟莫名地被压了下去。
她点了点头。
“我叫程白秋,是这清水镇人,家中原有一父一母……”
……
程白秋是清水镇土生土长的姑娘,家中虽不富裕,但父母慈爱,日子清贫却也温馨。
她与邻家少年祝铭,自幼便由父母定下了婚约。
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春日烂漫的桃花林,祝铭笨拙地将最美的一枝桃粉簪于她发间,惹得她颊飞红霞。
夏夜潺潺的小溪边,两人赤脚踩水,互相泼洒着清凉,笑声惊起了栖息的萤火。
秋日金黄的桂花树下,祝铭握着书卷,磕磕绊绊地念着新学的诗句,她托着腮,听得认真。
冬日第一场雪落下时,他将捂得温热的手炉塞进她手里,自己却冻得耳朵通红,快步跑开……
镇上的人见了,无不笑着赞叹,说这对小儿女是天生注定的缘分。
天有不测风云。
程白秋十五岁那年,父母相继染病去世,留下她孤苦一人。
祝家父母怜她孤苦,又念及早已定下的婚约,便将她接回家中照料,并做主将婚期定在了次年春天。
程白秋感激涕零,将祝父祝母视若亲生父母,对祝铭的弟妹也爱护有加。
婚期将近,程白秋偷偷绣着嫁衣,一针一线,都缝进了对未来的憧憬。
可就在此时,京城传来消息,皇帝下诏,科考提前举行。
这对寒窗苦读十年的祝铭而言,是绝不能错过的机遇。
他握着程白秋的手,眼中满是不舍,言之灼灼许下承诺:“秋儿,等我。我定会尽快赶回,绝不误了我们的佳期。待我高中,便风风光光地接你去京城。”
程白秋心中虽万般不舍,却更明白男儿志在四方。
她强忍泪水,温柔地点了点头:“铭哥哥,你放心去。我等你回来。”
她亲自为他收拾行囊,送他出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她开始了漫长等待。
原定的婚期已到,祝铭却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祝家父母焦急商议后,做出了决定。
婚期是请高人算定的吉日,绝不能更改,否则于家运不利。
于是,他们提出按原计划举行婚礼,由公鸡代替新郎拜堂。
程白秋听闻后,微微怔了片刻,便柔顺地答应了。
她理解公婆的顾虑,也坚信祝铭并非有意耽搁,定是遇到了难处。
只要能与铭哥哥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形式如何,她并不在意。
于是,便有了云昭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程白秋穿着自己亲手绣制的嫁衣,和象征夫君的公鸡,完成了所有的仪式,成为了祝家的媳妇。
前来观礼的宾客神色各异,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嘲讽,却唯独没有祝贺。
婚后,程白秋将所有的委屈与思念都压在心底,勤勉地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照顾年幼的小叔小姑,将祝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这一等,便是整整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