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虞兮
慈宁宫
封允站在慈宁宫的宫门外，看着眼前这座冷清的宫殿，神色不由得有些恍惚。这里曾是他最不愿踏足的地方，却也是他当年争夺皇位时，最坚实的后盾。
太后苏半夏是长公主的生母，也是先皇的皇后，虽非他的亲生母亲，却在他年幼时对他颇为照顾，更在他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力排众议，扶持他登基。
可这份恩情，早已在他登基后的权力斗争中，消磨殆尽。
尤其是长公主去世后，太后对他的态度越发冷淡，甚至多次在朝堂上公开反驳他的旨意，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
“陛下还不进来，是要哀家这老婆子亲自出去迎接吗？”苍老却依旧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打断了封允的思绪。
封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推门走了进去。
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几盏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太后苏半夏半卧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锦被，发丝早已斑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可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儿臣参见母后。”封允对着苏半夏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
即便他对这个女人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暂时低头，至少在他彻底稳固皇权之前，还不能与太后彻底撕破脸。
“哼！”苏半夏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她甚至没有让封允起身，而是直接拿起手边的茶盏，朝着他的方向砸了过去。
“啪！”
茶盏重重地砸在封允的额角，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脸，瓷片碎裂开来，在他的额角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渗出几滴鲜血。
封允疼得皱了皱眉，却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抬头，他知道，苏半夏这是在为长公主出气，也是在发泄对他的不满。
“皇帝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苏半夏眯起眼睛，语气带着浓浓的怒意，“还是说，哀家老了，不中用了，所以皇帝连哀家的话都敢不听了？”
封允抿着嘴唇，依旧没有开口。
“怎么，无话可说？”苏半夏坐直身子，目光如刀，直直地看向封允，“哀家问你，你今日是不是派人去刺杀书禾了？皇帝不用着急否认，哀家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封允心中一惊，太后竟然知道了这件事？他明明已经做得极为隐秘，派去的死侍更是从未失手过，怎么会被太后察觉？
事已败露，封允索性不再遮掩。
他缓缓直起身，抬起头，直视着苏半夏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冰冷的决绝：“母后，苏家早已不比从前了。长公主去世后，苏家的势力分崩离析，虞书禾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您护不住她的，就像当年护不住皇姐一样。”
“你……你放肆！”苏半夏被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手指着封允，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苏半夏盯着封允的眼睛，再次冷冷开口：“皇帝，你不要忘了，先帝还有一份遗诏在苏家！如果苏家和书禾出事，那哀家可就不确定，那份遗诏是否会昭告天下了！”
闻言，封允狠狠攥紧拳头，见到他如此，苏半夏再次冷笑道：“哀家当初答应你的事情依旧算数，只是哀家不想再看到你动书禾一根毫毛了！”
“儿臣明白。”封允终究还是妥协了，他害怕天下人指责他来路不明，更害怕他坐不稳这个皇位，所以哪怕满腔恨意，也只能暂时隐藏，只恭敬的朝着苏半夏微微躬身，“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了！儿臣告退！”
次日
天刚蒙蒙亮，虞书禾就被院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她原本正趴在窗边的书桌上小憩，桌上还摊着一本未看完的诗集，此刻被这声音扰了清梦，不由得微微蹙眉。
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透过窗棂看向外面，院子里的石榴树叶子已经有些泛黄，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可那嘈杂的声音却比麻雀的叫声还要刺耳。
“荷花，你去外面瞧瞧，发生何事了？”虞书禾对着门外喊道。
很快，一个穿着浅绿色侍女服的小姑娘快步跑了进来，她是虞书禾的贴身侍女荷花。
荷花对着虞书禾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无奈，这才道：“启禀郡主，是四小姐来了，在院门口吵着要见您，奴婢们怕她打扰您休息，就没有放她进来。可她却不依不饶，一直在那里哭闹谩骂，实在是拦不住。”
四小姐虞兮？虞书禾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只记得这虞兮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一向躲于后宅，几乎很少露面，平日里也只是默默地做些针线活，从不参与府里的纷争。所以她对于这个四妹倒是没有太大的印象，只隐约记得，四妹似乎和三妹虞娆走得比较近，常常跟在虞娆身后，像个小尾巴。
“让她进来吧！”虞书禾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
她倒要看看，这个一向安分的四妹，今日为何会如此失态。
荷花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一身素色襦裙的姑娘跑了进来。
那姑娘正是虞兮，她不施粉黛，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只是因为着急，在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差点儿摔倒，幸好旁边的侍女扶了她一把。
“虞书禾，你这个贱人！”一进门，虞兮就站稳身子，双手叉腰，对着虞书禾大声嚷嚷着，眼里满是怨毒。
“放肆！”
还没等虞书禾开口呢，站在她身后的林嬷嬷首先沉不住气了。
她快步上前，直接就甩了虞兮一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子里响起。
林嬷嬷脸上满是怒火，指着虞兮呵斥道：“见了郡主不行礼也就罢了，还直呼长姐名讳，不分尊卑！郡主仁慈，没有计较你的无礼，可你竟然以下犯上，口出狂言！真是好大的胆子！”
虞书禾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平静地上下打量了虞兮一眼。
她发现，今日的虞兮和前世记忆里的那个温顺姑娘判若两人。
前世的虞兮，说话细声细气，见了她总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现在的虞兮，眼里却充满了敌意和疯狂，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呸！”虞兮被打了一耳光，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嚣张。
她朝着林嬷嬷吐了一口唾沫，眼神轻蔑地看着林嬷嬷，又转头看向虞书禾，冷笑道：“什么狗屁郡主，不过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女！最后还不是会死在三姐姐手上！你这老媪竟敢打我？我可告诉你们，以后少去招惹三姐姐，不然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虞书禾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疑惑，看来这虞兮还不知道昨日赏花宴的事情，而且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最后会死在虞娆手上，语气如此肯定，莫非……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
想到这里，虞书禾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向虞兮，开口问道：“你就这么确定，你那三姐姐会笑到最后？”
“那是自然！”虞兮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像是掌握了什么秘密。
她仰着头，下巴微微抬起，带着几分傲慢地说道：“你现在最好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本小姐一高兴，还可以在三姐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放你一马！”
虞书禾听到这话，心中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她已经确定了，这虞兮定然也是和她一样重生了。只是她倒是没有想过，这四妹妹竟然是一个如此没脑子的人，刚重生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将自己的秘密暴露无遗。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把柄，若是不抓住，倒显得她太仁慈了。
“林嬷嬷。”虞书禾淡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以下犯上，对郡主口出秽言，按我朝律法，该是什么罪呢？”
林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着虞书禾躬身行礼，恭敬地回答道：“回郡主，按律，当斩！”
“斩就算了。”虞书禾不急不缓地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温度，“既然是自家妹妹，我也不好做得太绝，就从轻发落吧。不如，掌嘴五十，可好？”
“郡主仁善！”林嬷嬷恭敬地回答一声，随后转头看向门外，提高了声音喊道：“门外的人还在那里杵着做什么？没有听见郡主的话吗？还不快进来！”
“虞书禾，你敢！”虞兮怒极，她没有想到虞书禾竟然会如此折辱自己。她想要冲上前去和虞书禾理论，却被旁边的侍女拦住了。
不过可惜，所有的反抗和辱骂都没有用。因为门外已经有几个身材高大的仆从走了进来，他们都是虞书禾特意挑选的，力气极大。
仆从们上前，一把将虞兮按住，让她动弹不得。虞兮拼命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虞书禾，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清脆的巴掌声淹没。
虞书禾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重生归来，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虞兮，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一个小插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