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巴掌
李德笑的和善,话语说的却是一点儿也不温和。
问陆引珠如何,她又能如何。
晏危下的令,哪里询问,分明是知会。
如今的太后早就被晏危感到了相国寺居住,尽管是他名义上的母后,他也做不出一丁点儿的母慈子孝。
大办诞辰,不过是个由头。
至于真正要做什么,陆引珠也不得而知了。
陆轻音听着这话,虽然有些怀疑,但一想到陛下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办,何尝不是一种赏识。
前朝后宫向来密不可分,帝王任何的举动,或许都能影响到朝廷。
他看重谁,在后宫妃嫔的宠幸上,也会有些不同。
虽说现在后宫中,唯有陆轻音独大。
“李公公,烦请回禀陛下,本宫同侯夫人知晓了。”
没等陆引珠回答,陆轻音率先开口。
陆引珠垂着眼,陆轻音代她应答得理所当然。
不过皇帝下的令,何曾真的需要她们说不。
她屈膝,声音平静无波:“臣妇领旨。”
李德笑眯眯地行礼退下,殿内只剩下姐妹二人。
陆引珠不善掌管中馈,这件事,到头来也是陆引珠在操劳。
她只需要等陆引珠把事情做好之后,再冒领功劳便是。
就如同前面十几年,无论是字画,女红,只要陆轻音开口,陆引珠也只有拱手相让的份儿。
因为她不做,等来的,就是被关在祠堂几日反思。
又或者是王氏的一句,庶女生来就是要为嫡女做一切的话。
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陆引珠现在只想出宫,不想待在这里。
接下来的几日,陆引珠与陆轻音一同操持宴席事宜。
从席面布置到歌舞乐伎,事事需过问,处处是规矩。
她刻意避着晏危,行事低调,只求尽快了结这桩差事。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这日午后,为确认御花园中宴席座次的安排,陆引珠带着翠柳去查看。
清风带着玉兰的余香拂过,不远处,梨花树下,一道玄色身影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不是晏危又是谁。
他似乎早已等在那里,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男人骨相优越,尽管隔着很远,她似乎都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避无可避。
陆引珠心中无奈,却上前几步,依礼垂下眼帘:“臣妇参见陛下。”
晏危没有立刻叫起,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划了一圈,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夫人起来吧。宴席之事,操办得如何?”
“回陛下,一切都在按章程准备,不敢有误。”
她起身,依旧垂着眼,语气恭谨疏离。
“朕记得,你少时,最厌烦处理这般琐碎之事,看来在江阳,你学的也不少啊。”
晏危踱步,在石凳上坐下,立马便有宫人上前放置茶水糕点。
“身为人妻,掌管中馈,打理家族之事,是臣妇的本职。”
陆引珠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晏危的眸光有些危险。
他似乎很不喜欢听她这样的话。
每一句臣妇都像是在告诉晏危,如今她早已嫁人的事实。
想起这五年来,她和旁人恩爱非常,耳鬓厮磨,晏危只觉得自己恨不得现在将她锁在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昭仪娘娘宫中还有事,臣妇先告退了。”
陆引珠不想跟晏危继续纠缠,屈膝行礼后便回去了。
她能感觉到晏危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男人手中的茶盏最终不堪力道,碎成了一片片。
李德连忙上前清扫,却听晏危问道:“江阳侯的折子可回了?”
闻言,李德动作一顿,随后有些为难的回道:“陛下,这折子,怕是回绝不了。”
江阳侯宋亭年上书的是一封贺寿折子。
按照大庆惯例,江阳侯来京贺寿,乃是天恩,若是陛下回绝,便是代表从此不许江阳侯入京。
这样一来,只怕是刚刚稳定的朝政,又会再起波澜。
况且,江阳侯的折子是先请奏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回的礼部,这样一来一回,满朝文武都知江阳侯要来京城。
此时回绝,只怕名不正言不顺。
“你的意思是,朕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吗?”
晏危凉飕飕的声音落下,李德立马下跪:“奴才不敢,陛下……”
“那便让他来,朕倒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说完这句后,晏危起身离开了这里。
陆引珠回到钟粹宫后,翠柳见她脸色不佳,小声劝道:“夫人,要不先歇息片刻?”
陆引珠摇了摇头,她只想尽快完成这该死的宴席筹备,然后远离这是非之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没过两日,李德又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来了。
“宋夫人。”
李德躬身行礼,语气依旧恭敬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陛下口谕,道是库中新贡了一批江阳锦,色泽清雅,纹样别致,想着夫人出身江阳,或会喜爱,特命奴才取来几匹,请夫人挑选。”
说着,身后的小内侍便捧上数个托盘,上面叠放着的锦缎流光溢彩,正是江阳特有的织造工艺。
其中一匹月白底绣着吉祥如意纹的,更是陆引珠少女时颇为钟爱的花样。
陆引珠的心猛地一沉。
赏赐臣下女眷布料首饰并非稀罕事,但由皇帝亲自点名,赏赐给她这个有夫之妇,就过于明显且不合时宜了。
陆轻音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嫉妒,随即笑道:“陛下真是体贴入微,连妹妹喜欢什么花样都记得。妹妹还不快谢恩?”
陆引珠指尖冰凉,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抗拒,依礼谢恩:“臣妇,谢陛下赏赐。”
李德笑眯眯地让人将锦缎放下,又道:“陛下还说了,宫中绣娘虽好,却未必懂得江阳最新的式样。”
“夫人若得空,不妨亲自绘制几个图样,交由尚衣局裁制,方不负这锦缎之美。”
亲自绘图?晏危这是要做什么?
陆引珠不由得有些警惕。
“陛下厚爱,臣妇惶恐。”
“只是臣妇手艺粗陋,恐辜负了这上好锦缎,不敢僭越。”
李德笑容不变,话语却绵里藏针。
“陛下金口玉言,既是觉得夫人合适,那便是合适的,若是夫人得空,不妨前去乾元殿亲自谢恩吧。”
话带到,东西留下,李德便离开了。
陆引珠看着那些锦缎,只觉得头疼。
她刚一转身,清脆的巴掌声便响起,脸颊是火辣辣的疼。
陆轻音高抬着手,满面霜寒:“五妹妹,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