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凛收敛神色,继续品尝刚煮出的新茶。
他虽一句话未开口,心里已经把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全部想了一遍。
但场上的人个顶个的察言观色,傅京辞掀起眼皮,轻松道,“三爷不喜欢吗?”
贺宴洲习惯了风月生活,打趣道,“怎会不喜欢?”他的视线落在亭台楼阁上的Amy,轻点下巴,“这花旦脖颈处挂着的可是那晚三爷给的‘头彩’,皇室公主的成年礼礼物,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了,三爷今天打算送什么?”
他以为这就是商凛看中的闺门花旦。
虽不是沉鱼落雁,但也是小家碧玉。
步入豪门圈后,包装打造皆是美人。
许久未言的霍琛看清局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宴洲,你再观察观察,三爷哪里是喜欢,分明是嫌弃。”
经他提点后。
贺宴洲的视线不时的落在亭台楼阁上Amy的身上,仔细打量着她的舞姿,眯了眯狭长的凤眸。
台上的Amy还以为自己今晚能得到贺宴洲的‘头彩’,因为他已经投来好几道视线。
贺宴洲招了招手,伫立在桂花树下的管家如临大敌,他咬着后槽牙,只求不要‘东窗事发’。
管家双手覆在身前,恭敬弯腰道,“贺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台上的花旦和三爷赏赐的花旦是同一人吧?”贺宴洲的话直截了当,没有给管家一点点思考的时间。
管家微微抬眸,商凛不动声色的与他对视,他心惊肉跳,脚底板的冷气直窜天灵盖。
商凛的声线很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怒气,可是一字一句都像针扎在管家的脊梁骨上,“头彩是价值七千万的彩色珍珠,苏富比上周的压轴拍品,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会戴在一位无关紧要的人脖子上?”
他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跟我玩狸猫换太子的游戏?”
若不是今晚来状元府,这个真相也许就会一直被埋没,甚至他也会一直误会夜意浓的为人,虽不在乎,但至少不能误会她。
商凛明白,‘误会’对一个人何尝重要。
管家大汗淋漓,时不时的望向台上的Amy,他抬手虚抹额间细汗,一口气将那晚的事原封不动的娓娓道来。
商凛放下手中的茶盏,“去领罚吧。”
Amy的戏曲声被生生打断,她看氛围不对,连忙下台,却被张叔拦住了去路,他伸出手,面上毫无波澜,“Amy小姐,请物归原主。”
她的脸上带着羞红的血色,并不是少女害羞的红润,而是局促的不胜惶恐,甚至连动作都有些忘记,在张叔的提醒下,才迅速的摘下脖颈处的项链,逃一般的离开。
她以为的‘替身’,区区几日,便不复存在。
闹剧结束后,院子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只是,今日是商凛的生日,场子被搞砸。
傅京辞抬眸问向管家,是否还有其他的昆曲演员,他尚未回神,只应承着,“有,还有一位,请各位爷稍等。”
此时,张叔把珍珠项链双手递交给商凛,他斜晲了眼这条价值千万的珠宝,既然被别人碰过,自然不会再重新送给夜意浓,他的语气像秋日的风缥缈,“既然脏了,便处理了吧。”
“是,三爷。”
夜意浓是在晚上7点半赶到百年状元府,夜色浓重,大雾四起,她甚至连‘额妆’都没来得及仔细化,只穿上一套粉色精细雅洁的昆曲戏衣,步入廊庭,夜莺般的声线慢慢传入大家的耳中。
仔细听会发现,夜意浓实际是“度曲”,而“度曲”指清唱昆曲,需严格遵循声腔节奏和板眼,她的水磨调唱腔和婀娜的身段令人不忍不看几眼。
长约三尺的白色绸质在她的手中,通过收、甩的几个动作,人袖合一,翩若惊鸿。
夜意浓看清楚听戏的几人,很凑巧又有商凛在现场,她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转身回眸的瞬间,眼波流转,波光潋滟,隔空和商凛的视线对视,仅仅一秒,便被周围的几位大佬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大家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
想要攀附豪门的女人不乏其人,什么手段的都有,且看着。
商凛收敛神色,默默的放下手中茶盏,夜意浓的心思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伎俩,但却,手段了得。
很快,一曲牡丹亭中的二折戏《幽媾》已结束,末尾是汤显祖在《牡丹亭题词》经典名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已经有些凉意,角落里的桂花树花香传递,几朵鹅黄色的花瓣落在龙纹奇石的石桌上,为畅意的夜聊增添了几分兴致。
夜意浓透着朦胧的雾气看见商凛率先起身,甚至还能清晰的听见几句议论声。
傅京辞抬起腕表看了时间,问道,“三爷,听得正尽兴怎么不听了?”
他未直接回答,轻巧的过度别的话题,“我让后厨准备了国宴,已经陆续上菜了。”
众人不解,但是三三两两的跟着他走出院子,没再看廊庭里孤寂的夜意浓,她有些挫败,明明已经在这里了,还是缺了上前说话的勇气。
她往后台化妆间走,恰巧碰见一脸黑沉的Amy,她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粉施未黛,看着有几分憔悴,见夜意浓活色生香的脸蛋,阴阳怪气道,“意浓,这里的兼职是我介绍给你的,如果你还心怀感恩,就不要跟我抢活儿。”
夜意浓还未捋清楚这件事的脉络,有些疑惑,‘Amy,我感谢你的帮我介绍兼职,但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今天是状元府的管家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救场。’
Amy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不开心挂在脸上。
“意浓,我再重新给你介绍一份兼职,以后你就不需要来这里了。”
她上前一步,澄亮的眼眸盯着她,“Amy,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Amy有些心虚,粉饰太平,“没有,我是为你好,这里听戏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我是怕你被骗。”
夜意浓忽而一笑,“没事,我不怕被骗。”
她不过只身一人在这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养父躺在医院里,若是没有生存来源,怎么治病?如何过下去......
夜意浓油盐不进,Amy气急败坏,擦着她的身侧离开百年状元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