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代言情

说好虚情假意,怎么还为我废六宫

明珠辨璞玉

  宋诗整理了一下仪容,跟着张公公,再次踏入那间象征着奢靡的麟趾殿的偏殿。

  萧宴已经换下繁重的龙袍,只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袍,坐在偏殿的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管狼毫。殿内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昏黄,将他原本清俊的脸庞勾勒得更加深邃,连原本阴翳都带了几分笑容。

  宋诗跪下行礼:“嫔妾参见陛下。”

  他没有立刻叫佳人起身,殿内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

  “今日之舞,”书案后的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跳得不错。”

  “陛下谬赞,嫔妾惶恐。”

  “惶恐?”他轻笑一声,放下狼毫,站起身,踱步到宋诗面前,“朕看你胆子大得很,祥嫔如此刁难,你也敢接招。”

  “嫔妾别无选择,陛下曾说嫔妾的身后是陛下。”宋诗如实回答。

  “别无选择......”他俯身,冰凉的指尖如同初次见面一样,挑起宋诗的下颌,迫使她抬头,对上萧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朕倒是是没有认真看过阿诗的脸,竟然和洛妃这么相似,嗯?”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宋诗的灵魂看到她肮脏的内心,宋诗的眼睛顿时弥漫起一阵水雾:“陛下,嫔妾出身内务府.....,本能就是要受到刁难,就要反击回去,不是吗?陛下?”,“宴郎,我没有做过,你为什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看着宋诗和洛无衣相似的脸庞发出的诘问,萧宴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手指。

  “本能?”萧宴看着和白月光相似的脸庞,手指掐上了宋诗的脖颈,微微用力,“你的本能就是在那等境地下,跳出那样一支引人遐想的舞蹈?”他的话语带着一丝暧昧的审视,让宋诗的脸颊微微发烫:“嫔妾的母亲的确在月下跳过此舞,但记忆模糊,今日殿上所跳,大半是嫔妾按照幼时的记忆,胡乱拼凑而成,若有不妥之处,请陛下责罚。”

  “哦?责罚,朕刚在大殿之下说了要赏,岂能堕了颜面?”他语气玩味,松开了手,直起身,“宋诗,你总是能让朕.....感到意外。。”

  萧宴走回御案,重新坐下:“祥嫔骄纵,朕已经罚她禁足一月,抄写《女诫》百遍,至于你....既然披香殿靠近冷宫,不利于你养伤,那就迁居漪澜殿。再让内务府发些好碳,这倒春寒还要一些时候,你说呢?”萧宴轻描淡写地处置了挑衅着,却让宋诗心中更寒。他什么都知道,却冷眼旁观,直到她凭借自己“挣扎”出头,他才顺势施以“恩典。”

  “今日你受了惊吓,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挥了挥手,语气恢复平淡。

  “是,嫔妾告退。”宋诗俯身叩首,起身,退出麟趾殿时,陛下的贴身太监,已经端着茶水走进了偏殿。

  “张福德,你说她究竟会走多远呢?”萧宴问着旁边跟了多年的内侍,“陛下,奴才不知道宋美人能走多远,奴才只知道无论走多远,这根线都是握在陛下手里的”在皇宫浸淫的张公公恭敬回到。“罢了,摆驾回紫宸殿。”萧宴起身走出麟趾殿。是,“陛下摆驾回紫宸殿。”

  太后寿辰那支“月下独舞”带来的余波,并没有随着祥嫔的禁足和宋诗迁居漪澜殿而平息。相反,它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无声地藏在平静的水面上,等着下一次的爆发。

  “啊!漪澜殿的生活好无聊啊!”一声慵懒的声音从在院落整理花草中起身,伸腰的女子口中发出。宋诗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无声地扫过漪澜殿仅有的两个宫人。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就在这死水般的寂静中,—“砰!!哗啦!”

  一声闷响伴随着碗碟碎裂的刺耳脆响,猛地从殿外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妇人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哎哟,好你个贱蹄子,连这么点炭都端不稳当?!你以为你是宋美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你的脸有人家宋美人好看?瞧瞧这洒的!都是上好的东西!都被你这阴沟里的烂泥槽践了!”

  “对.....对不起!王嬷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捡!这就捡!”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充满惊惶的细弱声音紧跟着响起,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捡!?拿你那脏爪子捡?!别弄脏了老娘的鞋!”那刻薄的声音拔的更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活该一辈子做个粗使宫人,老死在这宫里!跟某些有恩无宠的嫔妃一样,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晦气东西!”

  漪澜殿内!清歌整理床铺的动作猛地一僵!像被一道无形的鞭子抽中,小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是熟悉的,深入骨髓的责骂:角落里的舒白,擦拭窗棂的动作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没有回头,但原本就紧绷的肩膀似乎更加僵硬了几分。

  宋诗的目光却穿透了敞开的殿门,精准地落在了殿门外。

  一个穿着低等粗使嬷嬷服色,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着一个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咒骂。那脚下是一个个摔得四分五裂的炭,黑乎乎的炭块洒了一地,混在泥泞的枯草里,装炭的箩筐滚落在远处。

  跪在地上的,正是昨天在御花园匆匆见过一面的小宫女。她比清歌看起来还要瘦,此刻更是狼狈不堪。洗得发白的的宫装被漆黑的炭灰染黑,脸上因为泪水和炭灰混合在一起,冲刷出了几道肮脏的沟壑。她正徒劳地用手去拢那些散落在地的炭块,试图把它们捡回滚落在草堆的的箩筐里,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想一片随时会枯萎掉落在泥里的树叶。

  最让宋诗在意的,是那双和姐姐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惶、无助、巨大的委屈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泪水如决堤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污迹,却洗不掉眼底那份对生活充满绝望的纯粹。如同幼兽逼到绝境才会流露出的的恐惧和无助。那眼神太真实,太直白,没有丝毫的作伪,更没有浮于眼底的算计或讨好,只有被碾入尘埃的卑微绝望和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仍保有一份天真的底色。

  这是一个普通宫女不该有的眼神。普通宫女或许不会伪装,但绝不会拥有这种纯粹的绝望。

  一个决定在宋诗的心里形成计划,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就在这时,那王嬷嬷似乎骂的不够解气,竟抬起穿着厚底棉鞋的脚,作势就要狠狠踹向还在试图把煤炭收拢到一起的宫女!

  “不长眼的东西!看老娘不.......”

  恶毒的咒骂戛然而止!

  一道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如同投入湖底的石头打破了殿门口的喧嚣:“住手。王嬷嬷在我漪澜殿门口这么大声的说话,还说我有恩无宠,是在讽刺我废物吗?”声音来自斜倚在漪澜殿大门的清丽女子。

  宋诗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槛外,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浅碧色宫装,脸色苍白,身形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然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那凶神恶煞地王嬷嬷,落在她那只高高抬起的脚上,眼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王嬷嬷抬起的脚僵在了半空中。她显然没料到这位传说中被陛下厌弃,没有恩宠的,刚被打入“冷宫”的低等美人会突然出现,更没有料到对方敢出声制止她教训一个低贱的粗使丫头!她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挤出一个谄媚的表情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哟,这不是从宫女越级晋封的宋美人吗?怎么,老奴教训手下不干净的宫人,也碍着小主您的眼了?”

  她刻意加重了“美人”二字,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宋诗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目光甚至没有在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停留一秒。她的视线,平静地转向地上依旧在发抖,满身脏污的宫女,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你不是说我是有恩无宠的美人吗?去,把地上洒的炭,都给本小主捡起来。”

  她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王嬷嬷那只僵在半空的脚,以及地上散落的碳块,一字一句,带着彻骨的寒意:“一块,都不许少。”这命令,是对王嬷嬷下的,更是对所有隐藏在王嬷嬷身后窥探的眼睛下的。

  宫女猛地抬起头,糊满炭灰的脸上,那双盛满泪水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愕和茫然。她呆呆地看着斜倚在门口那个清冷如月地身影,一时忘了反应。

  王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宋诗这命令,明着是让她捡炭,暗地里却是在打躲在她身后主子的脸。更是在宣告这漪澜殿的门口,还轮不到她一个粗使嬷嬷撒野!

  “你!”王嬷嬷气的脸色铁青,那只抬起的脚重重剁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宋美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名宫女打翻了内务府的炭,老奴只是在教训她。”

  “本小主的话?你没听见?”宋诗终于将目光转向她,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彷佛有冰封的深渊在凝视着她,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压,“还是说,我没有资格指使你把这炭捡起来?”

  “我”一字,她吐得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属于宫妃的威压!

  王嬷嬷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紧,后面的话竟堵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看着宋诗那张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再想到对方毕竟顶着“美人”的名头,虽然低微,却也不是她可以随意顶撞的。她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宋美人好大的威风!只是花无百日红,只希望小主别登太高,否则掉的越疼,哼!老奴告退!”

  她恶狠狠地瞪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宫女,有剜了一眼漪澜殿门口的宋诗一眼,才骂骂咧咧,心有不甘地转身,扭着粗壮地腰肢走了。

  殿门口只剩下小宫女一人,跪在冰冷的泥泞里,周围是散落地炭块和不知滚落在哪个草堆里的箩筐。

  宋时不再看她,彷佛刚才地一切只是微不足道地小插曲。她转身,对站在门口,脸色依旧惨白,眼神却多了几分复杂光芒的舒白淡淡吩咐:“去,把我今日桌上剩的芙蓉糕拿来。舒白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抹布,跑进屋里。

  宋诗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殿门外那个依旧呆呆跪着的小小身影上。寒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角,冻得她瑟瑟发抖。

  “还跪着做什么?”宋诗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方才的冷漠,“炭,一块不少地捡回来,这是漪澜殿的东西。”

  小宫女如梦初醒,身体猛地一颤,连忙低下头,用那双沾满炭灰的手,无比小心,无比珍惜地去捡拾散落在冰冷泥地上地每一块炭。她地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捡拾稀世珍宝。

  舒白很快捧着那碟已经凉透的芙蓉糕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递给宋诗。

  宋诗没有接,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殿外。

  舒白会意,连忙跑出去,蹲在小宫女身边,有些笨拙地将那碟芙蓉糕和衣服塞进她冰冷僵硬地手里,小声说:“小主.....小主赏你的.....快.....快拿着.....”

  小宫女捡炭的动作彻底僵住,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手里那碟芙蓉糕和干净的衣服,又看看静静伫立在门口、沐浴在惨淡晨光中的清冷身影。炭灰和泪痕糊满了她的小脸,眼中的惊惶和绝望,却在瞬间被一种茫然和不敢置信的感激所取代!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谢......谢谢小主.....的恩典......”她哽咽着,声音细弱的如同蚊子,抱着那碟芙蓉糕和衣服,彷佛抱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石。对着宋诗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宋时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宫女那双被泪水洗过,此刻充满纯粹感激和雏鸟般依赖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算计,没有谄媚,只有一种近乎本能地,被施舍一点点温暖后便毫无保留地信任和归属感。

  “你要是愿意来漪澜殿伺候,就进来吧!”宋诗缓缓转身,走回漪澜殿。清歌依旧沉默地站在角落地阴影里,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