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名声
姜棠颔首示意七月将木盒呈上。
“连阿念姐姐都寻不着的麒麟草，就凭你也能找到？”
长公主唇边噙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连眼角都懒得扫她一眼。
皇后瞥了一眼，身旁侍立的太医立刻上前，接过七月递来的木盒。
取出许草药研磨验看。
不多时，太医面露喜色：“回娘娘，这是真正能活血化瘀的麒麟草！”
满殿寂静。
“不可能！”
长公主的脸黑得可怕，“姜棠，你老实交代，这草药究竟从何而来？”
她步步紧逼，仿佛姜棠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哟，好生热闹，本宫莫不是错过了一出大戏？”
明妃姗姗来迟，排场很足，好像她才是坤宁宫的女主人。
“这是坤宁宫，没你说话的份儿。”
长公主厉声道。
明妃掩唇轻笑，“长公主这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躁……仿佛谁都该看上你那位歪瓜裂枣似的。”
她的眼波在慕容凌骁脸上故意停留了一瞬。
不愧是妖妃，只是一眼，就顾盼流连。
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货色！
长公主气得胸口起伏，“明妃！你——”
“妹妹今日前来，就只为说这几句风凉话？”
“自然不是。”明妃敛了笑，目光转向姜棠，“听闻太子妃寻得了能治愈陛下的灵药，特来瞧瞧。”
寻麒麟草一事，皇后却从未与她通气，自然是为了独占一心为陛下的美名，好在陛下醒来后，多分些功劳和宠爱。
皇后心中一沉。
眼下最紧要的，不是与明妃争风吃醋，也不是整治姜棠，而是让陛下尽快醒来。
想清楚利害，她摆了摆手，“太子妃此番有功。都散了吧，太医速速去熬药，为陛下服用。”
“皇后圣明。”
众人退下。
皇后唤住姜念，唤她留下。
“这草药，当真是那质子给你的？”
姜念咬紧下唇。
若此刻承认与慕容凌骁私下往来，必遭皇后疑心。
此后再想入住东宫，怕是难如登天。
“不是，”她垂首，“是臣女从商人手中购得，与世子殿下……毫无干系。”
“最好如此。你该知道，本宫最厌恶谎言。”
姜念呼吸一滞。
-
姜棠刚出殿门，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挡在她面前。
是慕容凌骁。
姜棠向左挪了一步，他便挡住左边，向右，他便守在右边。
姜棠整个人被他投下的阴影笼罩，脸色晦暗不明。
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叫人看不透心思。
她还在为先前的事耿耿于怀？
慕容凌骁迅速换上天真讨好的笑容：“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姜棠抬眼，目光平静无波，“你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或者，想要陷害我？”
“我……我怎么会陷害你……”慕容凌骁莫名磕巴起来，“你为何待我如此冷淡……你该不会怪我吧？我也不知道那麒麟草还有阴阳之分。”
“我不会怪你。”姜棠语气淡淡，“你能想着我，送给我麒麟草，我便很开心了。”
“真的吗？”慕容凌骁眼底瞬间亮起光彩。
她果然还是对他痴心不改。
慕容凌骁自信心顷刻暴涨。
另一边，长公主刚出殿，便见慕容凌骁与姜棠在一起。
她立刻冲上前，不由分说挽住慕容凌骁的手臂，娇声道：“凌骁哥哥！母后本要追究你私相授受之责，多亏我极力为你求情，母后才肯作罢！”
慕容凌骁的目光却仍黏在姜棠脸上。
她被挤开，竟无半分不悦？
女子不都善妒么？
不都盼着男子眼里唯她一人？
难道她对他……没有感觉？
不，这坏女人定是强装大度！
“凌骁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长公主跺脚嗔怪，顺着他的视线瞪向姜棠，冷哼一声，“你别得意！待父皇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废了你这太子妃！”
姜棠眉眼低垂：“我只盼父皇早日安康。至于其他，不敢妄求。”
她微微颔首，身影融入殿外的日光，如一块温润剔透的暖玉，沉静而耀眼。
慕容凌骁眯起眼。
不对劲。
从前的姜棠愚蠢单纯，心思一眼便能望到底。
如今却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根本窥不透内里。
这女人……究竟怎么了？
长公主抬头，见他目光仍追随着那道远去的身影，顿时委屈得眼眶发红，“凌骁哥哥！姜棠她污蔑你，丢弃你赠她的麒麟草，你为何不厌她？我处处帮你，你为何总拒我于千里之外？”
“这还不简单么。”
慕容凌骁淡淡抽回手臂，指尖拂开她紧握的手指，“长公主，强扭的瓜不甜。”
“我偏要勉强！”
长公主冲着他的背影嘶喊，“你注定是我的！”
慕容凌骁头也不回。
长公主委屈地咬紧唇瓣，正瞧见姜念自坤宁宫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念姐姐，你要帮我！定要帮我得到凌骁哥哥！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的！你会帮我的，对吧？”
姜念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心中反复回响着皇后方才的敲打：
“长公主心仪慕容凌骁已久。你若想成为东宫贤内助，便该好好替他打理内帷，清除障碍，你说对吗？”
……
暮色渐合，华灯初上。
凤鸣轩迎来了开门迎客的时辰，寻欢作客的人流如潮水般涌入这京城第一青楼。
人群中，一道身影低调地穿过喧闹大堂，径直上了三楼雅间。
姜棠推门而入时，萧戎琛正执壶斟茶。
热水冲入瓷杯，雾气氤氲，模糊了两人的边界。
他将一盏新沏的热茶推至桌案对面。
“多谢王爷好意。”姜棠并未就坐，“只是茶便不喝了，怕难以安眠。”
“多思确是难眠。”萧戎琛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凤眸微挑，“多谢太子妃让本王看了一场好戏。只是我不懂，你为何不直接揭穿他们？皇后会为你做主。”
姜棠心如明镜。
皇后不喜欢她。
若现在挑明，反倒坐实了她曾和慕容凌骁纠缠不清。
“若说了，名声有损。”
萧戎琛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哦？你很在意名声？”
若真在意，便不该来招惹他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
姜棠起身走至窗边，“姜棠不在乎，但太子妃必须在乎。”
重活一世，她不愿再做那话本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提线木偶。
她是姜棠。
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姜棠。
她必须尽快摆脱太子妃的桎梏，获得真正的自由。
“若我是你，不会就此罢休。”
“但我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窗外的灯火映亮姜棠的侧颜，漆黑的眸底像落进了星辰，有种动人心魄的清醒与决绝。
“这双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完成师父心愿。
他们，不值得。
萧戎琛瞳孔微缩。
姜棠绝非表面上的单纯温软。
她是一株带刺的玫瑰。
有心机，有谋略，懂得在何时隐忍，何时亮出锋芒。
“我明白了。不过，你先前提及，想要本王的心，究竟所为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