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印堂发黑
茶会上流淌的虚伪繁华，在苏念那句话落下的瞬间，骤然冻结。
“你……你说什么？”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汹涌的愠怒取代，“苏念，我好心指点你，你竟敢咒我？！”
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漫开，那些审视、怀疑、乃至轻蔑的目光，几乎要将人淹没。
“印堂发黑？她还真敢说……”
“果然是外面长大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嘘——没看见苏家少爷们的脸色吗？”
苏景曜几乎立刻就要上前，却被兄长一个眼神定在原地。苏景琛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如冰，低声道：“让念宝自己处理。”他比谁都清楚，他这个妹妹，从不是需要一味躲在羽翼下的金丝雀。一旁沉默的苏景墨虽未言语，身形却已微微前倾，像一张无声拉满的弓。
面对指责与非议，苏念脸上不见半分慌乱，依旧是那副纯然无害的模样，甚至微微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与惋惜：“林小姐，并非诅咒，只是陈述事实。你山根左侧隐现细纹，形如刀割，此为‘破财纹’，主家宅不宁，财帛急速流失；印堂晦暗，黑气萦绕，且直侵奸门，这便不止是破财，更意味决策连番失误，祸起萧墙，或有至亲、伙伴背后插刀。”她顿了顿，目光清凌凌地落在林薇薇惨白的脸上，精准补上最后一击，“若我未看错，这危机源头应在西南方位，与金属、林木，或是……电子科技相关的产业牵涉颇深。”
她的声音平和清晰，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了林家竭力粉饰的太平。那些玄妙的词汇——“破财纹”、“印堂黑气”、“西南方位”——从她甜美的唇瓣间吐出，带着一种奇异而令人信服的力量。
林薇薇的脸色一寸寸褪尽血色。西南方……林家押注了全部流动资金的智能家居产业园，合作方总部不正是在西南？还有内部背叛……父亲昨日还在书房雷霆震怒，怀疑有内鬼泄露了核心数据……
“你胡说！”她尖声反驳，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我们林家好得很！你一个乡下……你懂什么相面风水？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苏念轻轻叹了口气，那眼神仿佛在看泥足深陷却不自知的迷途之人：“面相之术，信与不信，皆随你心。我不过是感念林小姐方才‘悉心指导’，投桃报李罢了。三日，最多三日，自有分晓。届时若需化解……”她声音渐低，宛若自语，“……我的咨询费，可是很贵的。”
这神来之笔让紧绷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几位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夫人交换着眼神，看向苏念的目光已悄然改变——这位苏家千金，恐怕真不简单。
“你……你……”林薇薇气得浑身发颤，指尖对准苏念，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明澈眼眸前，她所有精心堆砌的优越感，都轰然倒塌，碎成一地狼藉。
“够了。”苏景琛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平息了所有杂音，“舍妹年幼心直，所见所言，不过是孩童戏语。林小姐若觉无稽，一笑置之便可，何必动气？”他语气平淡，却将“所见所言”四字咬得清晰，无声昭示着苏家的立场。
苏景曜立刻揽住妹妹的肩，桃花眼斜睨着面无人色的林薇薇，唇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嘲弄：“没错，我们家念宝可是福星，说的话我们都当圣旨。林小姐不信？那就走着瞧。不过真到那天，可别来求我们念宝，档期很满的，得排队。”这番话嚣张至极，却也将在苏家，苏念就是不容置疑的规则。
巨大的羞辱、愤怒与一丝被戳穿真相的恐惧，将林薇薇最后一丝理智焚烧殆尽。她再也无法停留，猛地跺脚，抓起手包，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这个让她颜面扫地的地方。
主角离场，茶会的气氛变得愈发诡谲。无人再敢轻易上前搭话，但那些投射在苏念身上的目光，已从最初的轻视探究，彻底转向了惊疑与敬畏。
而风暴中心的苏念，却像个无事人般，注意力已被侍者新呈上的、造型宛如艺术品的马卡龙全然吸引。她伸出纤白手指，小心捏起一枚粉色的，轻轻咬下，幸福地眯起了眼，像只终于尝到甜头的心满意足的猫儿。
“真好吃呀。”她由衷赞叹，仿佛方才那场兵不血刃的交锋，不过是幻觉。
苏家三兄弟看着她这模样，眼神柔软得能溺死人。他们的妹妹，对外是能执棋定乾坤的玄门高手，对内却仍是那个为一枚甜点便能欢喜半天的宝贝。
“喜欢就多吃点，”苏景琛温声道，“回去就让甜点师常备着。”
“干脆把厨师请回家！”苏景曜一如既往地贯彻“买买买”政策。
苏景墨则默默记下了妹妹方才目光流连最久的那几种口味。
茶会终了，主人李夫人亲自相送，态度比来时更添了几分由衷的恭敬，对苏念更是赞不绝口，之前那场风波，仿佛从未发生。
加长林肯平稳驶离。苏景曜按捺不住好奇，凑近问道：“念宝，你刚说的林家……是真的？”
苏念慵懒地陷在柔软座椅里，解决掉最后一口马卡龙，才慢悠悠开口：“嗯呐。他家气数已尽，财帛宫崩塌，非是寻常周转问题，而是根基已朽。林薇薇本人面相刻薄，眼神游移，心术不正，家族倾颓，也与她自身福薄运浅有关。”
她说得轻描淡写，前排的苏景琛眸光却骤然锐利。他立刻拿起手机，给助理发出指令：【详查林家资金链及西南智能家居项目，最高优先级。】
若妹妹所言不虚，苏氏或许能借此机会，兵不血刃地拿下一块肥肉。
苏念瞥见大哥的动作，并未多言。她已播下种子，剩下的，她相信精明能干的家人自会处理。她要的，从来不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与此同时，城央顶级私立医院，VIP病房。
陆靳渊靠坐在床头，听完了助理程皓的汇报。
“总裁，综合现场痕迹与零散目击证词，基本可以确定，当日救您之人，极大概率就是苏家刚寻回的那位千金——苏念小姐。时间、地点吻合，尤其是……她可能掌握的某些超乎常理的手段，与现场情况契合度极高。另外，我们查到苏小姐认亲前，曾随一位隐居道长生活，或通晓玄门之术。”
陆靳渊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苏念……那个在混乱车祸现场，眼神沉静如水的女孩。竟然真是她。
“苏家近日动向？”他声音低沉。
“今日为苏小姐办了场茶会，算是正式引见给圈内女眷。”程皓稍作停顿，补充道，“会上出了段插曲。苏念小姐当众指出林家千金林薇薇印堂发黑，断其家族三日内必遭大变，据言涉及西南产业与内部背叛。”
“哦？”陆靳渊眉峰微挑，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小救命恩人，似乎比想象中更为……有趣。
“林家那边，我们此前收到的风声也确实不妙。”程皓恭敬回应。
陆靳渊沉吟片刻，修长指尖在平板屏幕上轻划，上面是程皓刚传来的茶会抓拍——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眉眼灵动，与记忆中救他时的沉静判若两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她纤细手腕上那抹若隐若现的梅花胎记上，眸色转深。
“备一份厚礼，”他沉声吩咐，“寻个合适的时机，以我私人名义，正式拜访苏家。”
他的恩人，他需亲自去见。而且，他有一种清晰的预感——这个名为苏念的女孩，注定要在京城这潭深水中，掀起惊涛骇浪。
程皓心神一凛，即刻应道：“是，总裁。”
病房重归寂静。陆靳渊阖上眼，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那双清澈又神秘的杏眼，以及她脆生生说出“你印堂发黑”时的模样。
唇角，勾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苏念。
这个名字，此刻已在他心底，烙下了清晰无比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