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九曲阵
树林里的雾气不知何时涌了上来，白蒙蒙一片缠在扭曲的树干上，像裹着一层洗不净的阴翳。
李慕狸跟着顾砚辞走了近一个时辰，他们脚下的落叶都被踩得“沙沙”作响，可无论转向哪个方向，他们眼前始终是一模一样的景象。
歪歪扭扭的树木、齐腰深的杂草，还有弥漫在空气里的，越来越浓的阴冷，像浸了冰水的绸缎，裹得他们两个都胸口发闷。
“不对劲。”
顾砚辞突然驻足，他眉头紧锁。
“我们一直在绕圈。”
李慕狸抬眼望去，他们来时的路早已被雾气吞噬，连半点痕迹都无。
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掌心带着薄湿的黏腻，语气却意外的有些平静。
“不是迷路，大概是我们被做局了。
沈行舟那番天气变幻的话，或许根本不是对我们的提醒，而是他为我们布好的陷阱。”
李慕狸说的顾砚辞也感受到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木质盘身刻满细密符文，指针是雷击枣木所制，泛着淡淡的哑光。
这是他父亲知道他要进京赶考，特地给他的宝物，路上若是遇到危险，能勘破邪祟迷阵指引生路。
顾砚辞一路以来数次遇险皆凭它化险为夷。
可此刻，无往不利的罗盘上的枣木指针竟疯狂旋转，像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它转得飞快，却始终无法定格，更别提指向具体方向。
“这迷阵用亡魂怨气布成，比寻常阵法邪性得多。”
顾砚辞指尖摩挲着罗盘边缘的符文，他此刻察觉到的不对劲更加多，他声音凝重。
“罗盘指针乱转，说明我们困在阵眼中心，再找不到生路，等天黑下来，恐怕会和那些捕头一样，成了阵中祭品。”
李慕狸闻言，眼神未变，只是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裙摆。
她想起那两个捕头被掏空内脏的惨状，很害怕，可意外的没露出半分惧色，反而冷静的问。
“沈行舟的目的是什么？逼我们回义庄？”
“是试探，或许也是狩猎。”
顾砚辞抬眼看向雾气深处，树木扭曲的影子在雾中若隐若现，像蛰伏的野兽。
“他笃定我们会慌不择路，要么退回义庄任他拿捏，要么困死在这片树林里。这里‘野兽横行’的流言，多半是他故意散播，用来掩盖迷阵吞噬活人的真相。”
“那我们赌一把。”
李慕狸没等他说完便开口，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破阵出去。”
李慕狸的眼神亮得惊人。
她是危机越重，反而越会沉稳的人。
这份魄力从雾隐镇出来以后，顾砚辞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到了，所以此刻他有些微微一愣。
“好。”
顾砚辞定了定神，他显然和李慕狸是一个想法。
“我来布九曲生门阵，你……”
“我有个想法可以试一下。”
李慕狸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狐形手镯上。
这手镯是她穿越而来便带在身上的，在雾隐镇也救过他们的命。
顾砚辞与她说过这可能是个法器，虽然自己不一定知道它正确的激活方式，但可以试一下。
纯白色的镯身刻着细密的狐形纹路，李慕狸已经给这个镯子想了一个完美的来历。
“这是我家传的法器，之前一直戴在我母亲的手上，如今传给了我，只是我母亲没有和我说过这镯子该如何用，我有个猜测，但只能试一下，希望能够帮到我们。”
这本来就是一个妖孽横行的志怪世界里，他们这些人随身带件法器也不是一件让人奇怪的事。
而顾砚辞也很快动了起来。
她立刻放下书箱，将包袱里的法器一一取出。
三枚五帝钱、五张朱砂画就的破邪符、一截带叶的柳枝（阳气鼎盛，可驱阴）、一小罐糯米（镇煞专用）。
“九曲生门阵靠方位定生门。”
他一边布置，一边和李慕狸解释。
他在地上用朱砂快速画出九宫格。
“用柳枝定九宫方位，五帝钱镇住四角阳气，糯米撒在阵边挡阴煞，再贴符纸引阳气入阵，可暂时压制迷阵的怨气。”
他动作利落，先将柳枝分别插在九宫格的四个生门方位，柳枝刚入土，顶端的嫩叶便微微舒展，透着生机。
再将五帝钱按五位皇帝的先后顺序压在九宫格四角，铜钱字面朝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随后抓起糯米，均匀撒在阵圈边缘，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
最后将五张破邪符分别贴在柳枝上。
顾砚辞指尖掐诀念咒，符纸瞬间燃起淡淡的红光，与铜钱的金光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李慕狸也走到阵中央，她从发髻上拔下银簪，毫不犹豫地在指尖划了一道小口。
鲜红的血珠冒出来，她抬手将血滴在手镯上，一滴、两滴，血珠落在纯白色的镯身，瞬间被纹路吸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闭紧双眼，心神专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指引他们生路，破阵而出。
顾砚辞布完阵，站在阵边等待时机。
阵中的阳气越来越盛，红光与金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周围的阴气一点点逼退，此刻雾气也淡了些。
而李慕狸手腕上的手镯，在血滴落下两刻钟后，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青光，青光照亮了整个阵法，甚至穿透了周围的雾气。
手镯上的狐形纹路变得清晰无比，狐眼的位置泛着红光，像两颗跳动的星火。
“成功了。”
青光朝着一个方向直射而去，在雾气中开辟出一条淡淡的光路。
与此同时，九曲阵中柳枝上的符纸红光和五帝钱的金光也同时转向，它们与手镯的青光汇聚，精准指向树林深处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径。
那是他们之前往返数次，却从未“找到”过的生路。
“走。”
李慕狸睁开眼，她眼神清亮的看着顾砚辞。
顾砚辞与她一起，两个人迅速的朝着生路的方向跑。
阵法的阳气维持不了太久，他们身后的雾气正在快速的涌来，树木扭曲的影子在雾中张牙舞爪，像要挣脱束缚追上来。
幸好手镯的青光始终稳定，像一盏引路的灯笼，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