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迟到的爱
门口怯生生响起一个声音——
“娘,俺在洗衣服,你找俺啥事儿。”
乔如意现在对这个二女儿相当熟悉。
作为原剧的忠实粉丝,她可是相当清楚——在这部三十几集的短剧里,这个灰头土脸的二女儿的戏份加起来也没有十分钟。
一句话概括——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超级工具人、无敌背景板。
反正原剧的宋杏花一辈子六个孩子——三儿三女,缺啥都不会缺孩子。
她好像对每一个女儿都淡淡的,唯一算得上稍微疼爱些的,也就只有比老幺大一岁的小女儿宋如兰。
对这个夹在夹缝中的二女儿,连多看几眼都做不到。
“哼,现在我就是宋杏花,我愿意疼谁就疼谁!”乔如意因为联想到自己老妈的缘故,对这个老二丫头,投射出很多心疼。
宋老太没有做过的事,就交给她乔如意来做吧。
“二丫,你这孩子咋这啰嗦?娘叫你进来当然是有话吩咐!”
“哎!这就来。”
瞧着二丫头欠着身子,边走边在自己洗的发白的衣裳边子上抹手,那双焦黄粗糙的手比乔如意见过地一些下工地的小工都造孽......
唉,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乔如意已经很无奈地摸清对待这个二丫头的套路——
要是轻声细语好声好气她一定会不知所措,反而用老太一贯的粗声大气吓唬什么的,她反而特别勤快。
乔如意又忍不住眼皮一阵发热。
要命,这对于一个高共情力的人来讲,真的很要命好吧?
“你洗啥衣服?家里有几件好洗的?”
宋如梅面对自己的亲生老娘,也面容腼腆,十分不自在地掖掖裤脚:“娘,俺想着天气快冷了,早些洗好过冬衣裳,不然晾不干呢。”
“过冬衣裳?就那两件?”
乔如意眼神好得很,眼睛一瞥就看见掀起来的门帘外边,那个闷着灰不溜秋衣裳的大铁盆。
差点脱口而出“就这几件破布烂衫”?
深觉不妥赶紧住嘴。
是啊,这是什么年代啊?一个地处祖国西北的贫瘠小乡村,还想要多好的过冬衣裳?
只不过,乔如意十分不明白,这两件“衣裳”即使浸在水里,也看得出窟窿天窗一大堆。
里面填充的也不知是啥,反正已经肉眼可见的烂成一包糟了,怎么穿?穿了真的能御寒?
二丫垂着眼:“娘,两件大衣和两条裤子。”
“谁的?”
乔如意脱口而出。
二丫慢慢抬起来脸,稍有些吃惊地回答:“娘......就是大哥和幺弟的呀,娘怎么忘了?”
乔如意猛地回忆起——是啊,这家里怎么会有闲余衣裳?难不成会是一人一件吗?
她真是个泡在蜜罐子里的憨脑壳!
“你的衣裳呢?你一件厚衣裳都没有?”
宋如梅脸上有了点笑意:“娘前年让用捡的狗皮给俺缝的那件皮子衣裳,俺给了二妹,她在城里打工,没个见人衣裳不行。”
乔如意倒有些意外。
主要是两件事——
第一:宋老太居然还真的给二丫头做过衣裳?还是亲手缝的?
第二:由于原剧对宋杏花这几个女儿们都是一笔带过的,如果说二丫头宋如梅只是个背景板,小女儿宋如兰稍有点印象......
那么这个排行老四的女儿,可真是完全空白来的。
就知道她在城里打工,打什么工?性格怎么样?那是一句台词都没交代。
闹心呐。
“那你自己呢?啥都给了你妹,你哥弟兄们又都有,你啥都没有还得吭哧吭哧给他们洗衣裳。”
乔如意表情放缓,情不自禁对这个和她妈妈差不多同岁的女人轻声细语。
“娘,俺知道你对俺好,啥都替俺着想,但俺一不是男丁,二不是出门人,俺身子有病根,又被人家休过......是娘的拖累,所以俺愿意给弟兄妹妹们多干点活,也想着多孝敬娘。”
老二估计从没有一连串说过这么多话,说得磕磕巴巴,眼瞅着边说眼泪就要往下掉。
乔如意用宋老太一双枯槁如鸡爪的手按在二丫的肩膀上——瘦骨嶙峋的,凸出来的肩胛骨硌得乔如意在心里惊呼一声。
“二丫,要是从前娘没跟你说过,那娘今儿就跟你好好说一次,你得支棱起耳朵好好听——你不是被休了!那叫离婚,是你跟你男人离婚,不是他把你休了!记住没有?”
宋如梅愣愣地盯着自己头发半白的老娘——这个强势精明半辈子的娘,居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像听鬼故事似的,可是到底这个“鬼故事”太难以置信了。
乔如意也能猜到,自己一定是第一个这样对二丫说的人。
她知道二丫中年离异——还是当初随便潦草开二倍速看完的剧组彩蛋篇里的。
当时根本没放心上,只觉得那个年代,又是在西北的农村里,一个中年女人离婚倒是的确罕见。
至于其余的,根本没有在意。
哪能知道呢——你随意翻过的一页书,偶尔瞥过的一段故事,就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一辈子。
二丫已经控制不住掉眼泪了,对于一辈子抑制感情的农村人,实在是很少见的。
她像是很不愿意让自己哭出来,尽管喉咙里呜咽着根本压制不住的哭泣,但还要用手拼命按在脸上,慌乱地抹着满脸的泪珠。
乔如意没有制止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用手不轻不重地捏着二丫的肩膀头子。
“娘,俺丢人了,不应该在娘面前哭的。“
乔如意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宋老太的表情有多和蔼,她甚至给了这个二丫一个从未有过的温柔笑脸。
“二丫,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么会不疼你?好孩子快别哭了,来,娘有个好东西给你。”
乔如意紧紧拉着二丫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炕沿边上,二丫局促得很,常年带着高原红的脸蛋上还挂着眼泪珠子。
只铺着一层又破又薄烂棉絮的农家土炕上,有一方特意用油布遮着的地方,二丫很自觉把脸扭过去。
作为贴身照顾娘的丫头,娘这间全家相对最大的屋子一直是由她拾掇洒扫的。
娘的脾气一直算不上好,尤其是对她这个被夫家撵出门的女人,更是一直冷眼相加。
所以她只能一直努力伺候好娘,她脑子算不上灵光,所以只好边挨骂,边摸索着跟娘的相处方式,还得对娘的所有忌讳烂熟于心。
比如说——娘的屋子里有两样东西是绝对不能打开的。
一个是炕头上垒着的木头箱子,再一个就是用油布盖着的东西。
从前就连幺弟宋安平偷偷把油布掀开一脚,都被娘狠狠扯下一根柳条抽了个半死。
现在娘带她来炕沿边,还在油布下摸索什么......
是什么意思呢?二丫很不安,一个成年人在老娘面前像只待宰的羔羊。
“过来呀,娘都说了有东西给你,还傻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