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对于此事,沈元昭早在东宫时就听谢执提及,加上这两日大肆宣扬,闹的满城风雨,她就算想不知道都难。
“昨儿在东宫听说了。”见羊献华满脸凝重,沈元昭不由心也跟着一紧,“莫非有什么不对?”
羊献华略微思索,却是摇头道:“也许是我多想了,只是,令妃昔日和陛下从未有过交集,怎么好端端就封她为妃,并且独宠她一人,还为她大办生辰宴。”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
“倒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宠爱令妃呢。”
闻言,沈元昭默了默,她从未想过这方面,概因姜令仪是炮灰女配,而谢执是炮灰男配,两个炮灰抱团取暖,虽然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但荒谬之下,尚存了几分合理。
毕竟,谢执一个炮灰都敢掀桌造反,封姜令仪为妃这等小事算得了什么?
但今天听羊献华这样一提点,她也开始回忆起初见姜令仪那次了。
“也罢。”见沈元昭百思不得其解,羊献华也跟着摇了摇头,“陛下到底是年轻男子经不住诱惑,也许是为了折辱姜家……圣人之心岂可揣摩。”
“爹……”
一声怯生生的声音自角落处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寿姑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鹿眸,乖巧且谨慎的立在离他们不远处。
沈元昭展颜一笑,当即伸手冲她温声唤道:“来,叫一声你羊叔叔。”
寿姑起初还有些谨慎,不停的打量着羊献华,见他同样满脸笑意,脸上表情明显松动几分。
在沈元昭眼神鼓励下,她鼓起勇气小跑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这一下,差点没把沈元昭本就平坦的胸膛撞凹陷。
她咬牙切齿,心中感叹这孩子,人小小一个,头竟是这般硬。
“爹。”
寿姑揪住她宽大袖子不肯放,又从袖子底下露出一双眸子,往羊献华的方向窥了一眼,旋即极小声唤了一声羊叔叔。
羊献华没怎么和小孩相处过,此刻竟显得有几分局促:“好好好。”掏了左边袖口,空空如也,又掏了右边袖口,同样空空如也。
他方想起来平时嫌麻烦,钱袋都让仆人携带,当下又是一阵后悔,抬眼求助般看向沈元昭:“沈兄,这是你女儿啊?”
沈元昭一边抚摸女儿的头安慰,一边极自然的笑道:“是了,沈兄,这是小女,名唤沈秋水,小名寿姑。”
羊献华知道她成婚早,进京赶考路边捡了个媳妇,因救命之恩拜堂成亲,原以为是京城里夸大其词,如今一见真是如此,不免肃然起敬。
“沈兄好福气,能有这样一对妻女。”
沈元昭就着这个话题自然笑着打趣:“羊兄家财万贯,又是羊家独子,准备何时娶妻?”
一提到这个,羊献华就开始头疼:“我祖父,我爹娘给我找了一堆京城贵女的画像,奈何性格非我所喜,要么就以为我是纨绔子弟,还没成亲就约法三章……”
“哎……不提了。”
沈元昭也没空再提他的伤心事,因为沈母催促他们吃饭了。
桌上沈母不停给他夹菜,说的自然是些客套话,比如“和我家阿狸好好相处”,“有时多关照些我家阿狸”“常来玩”“你这孩子真俊”“可曾娶妻了”。
沈元昭通通挡了下来,两人这才能顺利乘坐马车赶往寒山寺。
临出发前,寿姑哭闹着揪住她衣袍不肯放,任谁劝说都不好使,最后实在无法,沈元昭答应后日归家时给她买只兔子,这孩子才悻然作罢。
寒山寺在山半腰,马车上不去,两人只能结伴爬上去,好在山路平坦,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口。
但他们又傻眼了,山口处排了一堆密密麻麻的人,打眼看去,根本瞧不见寺门的牌匾。
羊献华咽了咽唾沫:“沈兄,咱们还去求签吗?”
禀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沈元昭咬牙:“去。”
当然得去,这么多人来拜佛求签,说明灵验啊!
届时若是能求了上上签,去一去晦气,官运亨通,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正好让菩萨见见他们的诚意!
两人结伴挤进队伍,排了两刻钟终于进了寺庙,求了签后,找了一处阴凉地自行解签。
羊献华性子急,迫不及待打开,只是一眼,便喜笑颜开,竹简上赫然写着上上签,大意写的是官运亨通之类的话,沈元昭当即拱手贺喜。
可到了她时,竹简上竟是空无一字。
羊献华出言劝慰:“沈兄,定然是寒山寺僧人漏写了,莫要介怀。”
沈元昭盯着这竹简,一时无言以对。
她的运气得有多差啊,以至于连竹简都懒得敷衍她了。
见她满脸失落,羊献华看了一眼身后又排满的队伍,咬咬牙:“沈兄,咱们再去求一次,总能求得一个好签。”
沈元昭被他那副“我为你生为你死”的气势逗乐,原本心中的失望顿时消散几分。
她笑道:“羊兄,你还有力气再排一次,我可是不能了,我的腿都快肿了,到明日上朝,恐怕要一瘸一拐了。”
说罢,她不顾旁人目光,故意皱眉,凄凄惨惨扮了瘸腿模样,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几步。
羊献华“噗嗤”笑出声:“沈兄还是你有才,到时你就用这副样子和司马渝告假,他定然会批。”
两人扫去先前的阴霾,相视而笑。
两天时间转瞬既逝,很快就到了令妃生辰宴当日。
简单归家收拾一番,蛮娘给她呈上一件新做的绯色衣袍,沈元昭想了想,最终还是选了一贯喜爱穿的青袍,低调朴素,就算藏在宴席中,亦很难会有人注意到她。
想起圣上嘱咐,朝臣亦可带上妻女参加宴席,沈元昭便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道:“蛮娘,你与我一起去。”
蛮娘吃了一惊,连忙摇头拒绝,见她神色抗拒,沈元昭欲言又止,倒也未强求。
眼看快到了生辰宴的时辰,羊献华的马车一并将她接走。
进宫时已是夜幕降临,宫人们点了宫灯,依次亮起,加上朝臣觥筹交错,一瞬间真有了几分盛世的意味。
沈元昭和羊献华则被安排在一处较为偏僻的位置。
就在她刚坐下时,遂发觉有一道灼热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