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被下药了
谢执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身影被月光拉得极长,在树影斑驳中扭曲变形,仿若庞然大物的巨兽,轻易将她们几人吞没。
他缓缓走来,越近一寸,戏阳脸色便白一寸。
谢执垂眸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怔然的沈元昭,复而,偏头又是一声讥笑:“谢戏阳,你是想死了吗?”
戏阳恨他,恨这个曾经在敌国当牛做马的皇兄,与她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脉,却也惧怕他,毕竟宫变那日,谢执为了找到她,杀了无数宫人。
被他从箱子里抓出来时,他脸上全是血,偏偏还像哄孩子般,哄她过来。
那样惨烈且血腥的一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戏阳将玉扇掷到他身上:“谢执你这个疯子,休要管我的事。”
玉扇顺势被谢执接住,他对这个皇妹无可奈何,便垂眸扫视跪了一地的宫人,这些人原先嚣张跋扈,现在摇尾乞怜。
可笑。
“公主身边不需要这种惹是生非的奴才。”他手中把玩玉扇,声音淡淡,仿若只是个极小的事,“都拖下去杀了罢。”
在场所有人脸色顿变,伴随着宫人凄惨被拖下去仍然求饶的声音,戏阳脸色一寸寸变白,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她跌坐在地,若不是极力克制,恐怕早已被他的行事做派吓得嚎啕大哭。
谢执将玉扇重新妥帖放回她腰间,冷漠无情的吩咐道:“送公主回宫歇息,没有朕的命令不得随意走动。”
承德道了声是,差人将戏阳扶了下去。
眼下便只剩下沈元昭和沈章台这对表兄妹了。
谢执的视线落到沈元昭脸上,不由蹙眉。
“沈爱卿平时伶牙俐齿,机灵得很,如何连戏阳那三脚猫功夫都躲不过。”
沈章台纵使再怕,可此时也无法做到坐视不管,插话道:“都是臣女的错,表兄是为了我……还望陛下恕罪。”
谢执这才发现有她这号人物。
他冷冷道:“朕没准你说话。”
一句话,直接封死沈章台的后路。
她当即哑口无言,原本那股勇气顷刻间消散,似乎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帝王,抬手间就可以决定生死的帝王。
沈元昭回过神,见表妹遭难,当即掀袍跪地:“陛下息怒。”
谢执回过头看她,目光灼灼:“朕问你,为何不避?”
沈元昭默了默:“公主金枝玉叶,若是想找臣泄气,臣自不会躲。”
谢执半晌无话,正当沈元昭惴惴不安时,他灼热目光停住,竟是俯身靠近,捏住了沈元昭的下巴,细细端详起她脸颊处的红肿。
指腹微微收紧,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厮磨道:“沈狸,你这狸字,朕不喜欢。”
“有时太过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指腹佩戴的玉骨扳指,冰凉,自她脸颊轻微滑过时,带来一阵酥麻的寒意。
“会死的很快。”他这样说。
沈元昭身子几不可闻的一僵。
好在谢渝并未降罪于她们,松开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最后一眼,便和承德径直离开。
沈元昭一下子泄了气瘫软在地。
沈章台抹泪道:“表兄,是我连累你了。”
对于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乖巧表妹,沈元昭无论何时都是百般呵护,心中生不出一丝怨怼,哪里还会怪她。
但她心里难免有疑惑。
“表妹,你素来不与人起纷争,这次是何故得罪了戏阳公主?”
提及此事,沈章台神情微妙,欲言又止:“表兄,我也不知该不该讲。”
“但说无妨。”
“章台以为公主殿下似乎是有意而为。”
她将先前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原是想出去透气,偶遇公主,擦肩而过时,公主摔倒在地,她好心搀扶,不料宫人张口污蔑她弄坏了裙子,要拉她去玉楼台教训一番。
可她分明看得很清楚,是公主故意倒在她脚底,然后,表兄来了,再是陛下。
沈元昭一时无言。
戏阳公主金枝玉叶,与表妹素不相识,何故要针对她,还是这种小伎俩,但表妹也不是撒谎的性子。
想来想去,始终不明白,遂道:“罢了,此事莫要再提,以免坏了你的名声,你且先回去。”
这个时代,对于未出阁女子是极严苛的,若是传出去,总归对沈章台名声不好。
沈章台眼眸一亮:“表兄当真细心入微,表妹感激不尽。”
沈元昭轻笑,两人正欲回宴时,沈章台微微皱眉:“表兄留步。”
她提起沈元昭衣袍一角,上面赫然不知何时是一处破洞。
“许是不小心刮破的。”沈元昭心下疑惑,可到底只能这样解释。
沈章台道:“那可如何是好?殿前失仪,陛下会怪罪表兄吗?”尤其是还在他面前得罪了戏阳公主,万一借题发挥……
沈元昭安慰道:“无事,我去找内侍替我重新寻一件便是,你先回去,莫要落人口舌。”
沈章台一一应下。
等她走后,沈元昭犯了难。
在这宫中,她也没个熟人,遇到些难事,竟然都不知道该找谁,只能在这附近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内侍帮帮忙。
按照记忆,沈元昭尽量不靠近嫔妃的宫殿,而是较为偏僻的行宫,好巧不巧,真让她找到一个大半夜修剪枝叶的年轻内侍。
她从树丛里冒出颗脑袋:“仁兄,可否借件衣裳?”
内侍被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定睛一看,原是个大活人。
“你是谁?”
沈元昭将缘由一并说出,然而内侍表情依旧变化莫测,用一股奇怪目光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叹了口气:“你且跟我来,玉楼台有你想要的东西。”
沈元昭连忙道谢,紧跟其后,而另一边谢执观望着底下觥筹交错的朝臣,突然有宫女禀报,戏阳公主吵着要见他。
谢执想了想便答应了,转头对公明景交代几句,跟着宫女走向宝珠殿的方向,可行至一半,他头疾犯了,冷热交替,十分不适。
宫女一边搀扶他,一边颤颤巍巍道:“陛下,奴婢先扶您去休息。”
方向,正是玉楼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