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钱,你拿回去吧,给自己添件新衣裳,或买支金簪子,戴在头上亮闪闪的,不比跟着我学这些腌臜琐事强?”
琼玉脸色一滞,原本苍白的脸颊忽然泛起一阵潮红。
紧接着又迅速褪去,变得惨白。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这几天在院子里被下人冷嘲热讽的话语,想起了稚鱼穿着新绣的霞影纱裙,在王府前呼后拥的模样。
她终于咬紧牙关,眼一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周先生!”
“我求您了!哪怕只教我一星半点,我也愿意!我琼玉这辈子,若能学到您半分本事,必定一辈子记您的恩情,生生世世不忘!”
周账房眯起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良久。
半晌,他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你啊,真不是那块料。”
琼玉猛地站起身,膝盖还在发抖。
但她硬是挺直了脊背。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冲出偏院。
回到自己屋,她一头栽进屋内,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息。
她跌跌撞撞走到桌边,抓起茶壶倒了两杯凉茶,仰头一口灌下。
冰凉的茶水滑入喉咙,终于让她发抖的手慢慢平静下来。
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明明已经低三下四了,再多说几句,软一软语气,或许他心软了呢?
可现在,让她再回头,再赔着笑脸求他?
她死也做不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嚷嚷。
“琼玉!发什么呆呢?快来吃点心!夫人赏的,你娘我都舍不得碰一口!”
她娘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
那纸包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里面的点心多半都散了。
她娘却宝贝似的用帕子层层裹着,生怕漏掉一点渣。
她硬是塞到琼玉嘴边,眼里满是心疼。
“快,尝一口!就剩这个完好的了,娘给你留着呢!”
琼玉偏过头,目光冷淡地瞥向一边,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不吃,您自己吃吧。”
娘不肯放手,手指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她便猛地一挣,身子向后躲闪。
你拉我推,动作越来越大。
点心盘子在两人争执间“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糕点滚了一地,碎屑四散。
娘眼圈一红,嘴唇微微颤抖。
“你这孩子,咋就不懂娘的心?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寒冬腊月抱着你熬夜,夏天蚊虫叮咬也不舍得赶开……你难道一点都看不见?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娘?”
这话,琼玉听了一千遍。
若是你早些再嫁个靠谱的男人,我也能有个体面出身,不至于如今在将军府做个低眉顺眼的丫头,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敢买。
她突然停下脚步,抬起脸,直勾勾地盯着娘。
对啊,她脑中灵光一闪。
那周账房似乎也是光棍一个?
整日坐在账房里拨算盘,膝下无儿无女,孤身一人。
若能搭上他,岂不是一条出路?
琼玉娘满脸嫌恶地啐了一口。
“老东西,都半截身子进土里了,还整天想些没用的。将军怎么就偏偏挑了你管账?真是瞎了眼。一把年纪,抠抠搜搜的,连顿饭都舍不得多吃一口。”
琼玉并不理会娘的牢骚。
她不想兜圈子,干脆利落地说道:“娘,你去跟周账房说,叫他教我。我要学算盘、学记账、学银钱往来,以后也能在府里站稳脚跟。”
“他?那老狐狸能教你?”
娘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他精明得很,平你指望他白白教?做梦去吧!”
琼玉却突然冒出一句。
“谁要当他徒弟?我又不是去求他施舍。娘,你是女人,他是男人,你跟他过日子吧。让他明媒正娶,或者私下结个伴。到时候,你让他认我当干女儿,咱们不就是家人了?名分有了,关系近了,他还敢不教我?”
琼玉娘猛地瞪圆了眼。
她颤着手指指向琼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这死丫头,疯了吧?拿你亲娘去贴别人的脸?我还活得好好的,你就想着把我推出去换好处?良心让狗吃了?”
琼玉又哭又闹,一边拍腿,一边嚎啕大叫。
“你不帮我,谁帮我?你自个儿守寡守出道理来了,我就得跟着倒霉?凭什么!我也是你生的啊!”
她越喊越大声。
可娘始终紧抿着唇。
她一咬牙,心头涌上一股狠劲,眼眶通红地吼出一句。
“你要是早改嫁,我也能有个继父撑腰,不用给人当丫头使唤!你不能给我好日子,生我干什么?不如让我死在胎里!”
她猛地拔下头上那支唯一值几文钱的铜簪,手一扬,尖锐的簪头死死抵住自己白皙的脖颈,皮肤立刻渗出一丝血痕。
她双眼通红,嘶声喊道:“你今天不让他认我当干女儿,我就死给你看!血溅在这院子里,我看你怎么活!”
琼玉娘身子一晃,眼前一阵发黑,脑袋嗡嗡作响。
她浑身哆嗦,嘴里喃喃念着:“我的闺女……我的命根子……你要气死我啊……”
琼玉眼角偷偷瞄着。
见娘抹着泪,抽噎着,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出去。
她心里那股狠劲终于松了些,踏实了大半。
她走到屋角的铜镜前,对着模糊的镜面重新梳了个整齐的发髻。
将碎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插上那支沾了血的铜簪。
她悄悄摸出藏在袖中的几两碎银,脚步轻悄地溜进厨房,塞给那个常年烧火的老妈子。
老妈子起初惊讶,随后咧嘴一笑,麻利地端出几盘热腾腾的菜。
回到小院,她将饭菜摆在桌中央,点燃一支蜡烛。
然后,她挺直脊背,扬起嘴角,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干爹。”
周账房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他一手拉着琼玉娘,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琼玉的小手。
“好闺女!好闺女!你喊了爹,爹就当你是亲生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周家门里的血脉,谁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周老头子!”
“管账,说到底就是管人。”
他语气一沉,眼神也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库房的、采买的、外头的摊贩,哪个不是人精?你以为他们只是记个账、送个货?错了,个个都是踩着规矩的边儿走路,专钻空子捞油水。光看账本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