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哪门子的阿爹阿婆
最终，苏棠将药材一分为三，公平地卖出去，获得的八十块钱远超苏棠的预期。
苏棠低头数着钱，厚厚一沓毛票染上手心的温度。
她慢条斯理地把钱收好，看都没看脸色精彩得像调色盘的王春花和陈玲玉。
她拿起之前摆出来的蘑菇，递给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看着挺面善的老奶奶，“阿婆，这蘑菇送您尝个鲜。”
然后，她背起空背篓，转身潇洒地离开集市。
苏棠没急着回家，拐去了公社的供销社。
苏棠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仔细盘算着家里的需求。
先是去了布匹柜台，扯了几尺耐磨的深色棉布，又挑了点颜色鲜亮些的碎花布。
孩子们的衣服都破旧得不成样子，大金的裤子短了一截，大木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小火小水更是捡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
她苏棠的崽，不能再穿得跟小叫花子似的。
又称了两斤肥少瘦多的五花肉，买了些平时舍不得吃的细白面，一小罐金贵的食用油，还有一包水果硬糖。
苏棠在路边停下脚步，解放鞋？这东西在村里可不多见。
鞋底厚实耐磨，走起路来比草鞋布鞋舒服多了。
“同志，看看这解放鞋，质量一等一的好，县里人家想要还得排队，要不是赶集，我们也不会来村里卖。”
“就是啊，走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价格公道。”
苏棠想到大金总是趿拉着一双破旧的草鞋，他上小学之后早晚来回肯定费鞋。
苏棠又“放血”给大金买了一双合脚的新鞋。
最后，她也没忘正事，仔细数出学费和书本费——五毛七分，用手帕仔细包好，揣进衣兜里。
这一通采购，花了将近十块钱，但她觉得值。过日子嘛，开开心心最好。
回到那个破旧但已然不同的家，四个孩子看到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眼睛都瞪圆了。
苏棠把解放鞋放到大金跟前。
“阿娘……”大金看着那双崭新的解放鞋，喉咙动了动，却没敢伸手。
“给你的，上学穿。”
苏棠把鞋直接塞到他怀里，又把糖果分给几个眼巴巴的小豆丁，“慢慢吃，别噎着。”
“阿娘，甜甜的！”
“吼吼吃！谢谢阿娘”
几个孩子这辈子没吃过糖果，连厨房里的糖渣都不敢碰，这下终于能尝到“甜”的滋味。
小火“哇”地一声哭出来，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擦也擦不尽。
“怎么了，这是？小火，哪儿不舒服？”苏棠检查起他身上的擦伤，没有啊，脉搏也很平稳。
“唔，我……我……高兴……”
小火的笑脸皱成一个小包子，苏棠捏捏他的小脸，恶魔低语道：“小火，你还小没换牙，糖果不能多吃，否则乳牙会长虫虫。大金，大木，你们看着弟弟妹妹，一天最多两颗糖果。”
“……”大金眨眨眼睛顿时不哭了，委屈巴巴地看向苏棠。
“乖乖哒，阿娘去给你们做饭。”
“……”
苏棠挽起袖子，先是利落地生起火。然后拿出那两斤五花肉，肥肉部分仔细切下来，单独放在一边。
这年头，肥肉比瘦肉金贵，过年炼的一锅油能吃一年，补充肚里油水。
肥肉丁下锅，刺啦一声，浓郁的油脂香气瞬间爆发出来，像一只无形的钩子，飘出厨房。
大金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但四个小脑袋忍不住地一次次扭向厨房，小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肉油香。
“阿娘在熬猪油！”大木小声说，咽了口口水。
小水重重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连最沉稳的大金，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苏棠看着锅里渐渐变得金黄焦脆的油渣，用漏勺捞出来，放在碗里，趁热撒上一点点珍贵的细盐粒。
香味更是达到了巅峰。
“来来来，小馋猫们，先垫垫肚子。”她端着那一小碗金灿灿、油汪汪的油渣走出来。
四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向阿娘。
苏棠给他们每人分了几块：“慢点吃，别烫着。”
“咔嚓咔嚓……”咀嚼油渣的脆响和孩子们满足的喟叹声在小院里回荡。
这是他们记忆中极少有的油脂的香味。
苏棠用新炼出的猪油，炒了一大盘翠绿的青菜，油光水亮。接着，她又和了盆白面，动作麻利地揪成面片，下到翻滚的肉汤里。
那肉汤是用切下来的瘦肉片和一点猪骨熬的，虽然材料简单，但在这个缺油少肉的年代，已是极致的美味。
最后，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白面疙瘩汤端上了桌。
汤里漂浮着实实在在的肉片和绿油油的青菜，面疙瘩白白胖胖，散发着面粉和肉汤混合的诱人香气。
破旧的木桌，从未承受如此重量。
“开饭啦！”
孩子们立刻捧起自己的碗筷。
就连最稳重的大金，此刻也顾不上仪态，埋头呼噜呼噜地吃着疙瘩汤，小脸几乎要埋进碗里。
大木小心地吹着气，吃得一脸幸福。
小水和小火更是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阿娘，好次！”小火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夸道。
“慢点吃，以后阿娘经常给你们做。”苏棠看着他们，心里也软乎乎的。
没过几天，苏棠往坛子里放肉和盐，余光瞥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周老婆子和周老头。
苏棠视角下移，还有他们胖墩墩的宝贝孙子周宝根。
周老婆子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丝堪称“核善”的笑容，跟上次上门简直判若两人。
周宝根一双小而狭长的眼睛往里瞅，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肉香味。
“老大媳妇，准备做饭呢？”周老婆子探头往里看，看到那块精瘦的猪肉，眼睛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周老婆子眼珠一转，勉强按捺住情绪，扯着嘴角笑，“哟，这伙食真不错啊。听说你昨天在集市上，发了笔小财？”
苏棠心里冷笑，消息传得倒快。她挡在门口，没让他们进去的意思：“您消息可真灵通。怎么，有事。”
周老婆子搓着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亲切些：“瞧你这孩子说的，没事当娘的就不能来看看你，还有我几个好孙子？阿爹阿婆家就在隔壁，怎么不来看看阿爹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