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沦落到打地铺
“那边……人多，不方便。”周柄南硬着头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哦——”苏棠拉长了语调，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你的数学偏科，我教教你，他们三加二有五人，我们家我一个，加上五个孩子，可是足足有六个人。”
她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周柄南窘迫的样子。
苏棠慢悠悠地说：“周同志，十以内的数比大小，对你来说不困难吧，我家就这两张能睡人的炕，翻个身都怕压着谁，没你的地儿。”
苏棠都这样说了，周柄南脸皮薄，不再执着于留下。
等他刚挪脚，苏棠“啪”地关上院门，丝毫不留情面。
他在院外左三圈右三圈的转着，终于下定决心回爹娘家。
“呦，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和苏棠吵得，不不不，聊得怎么样？”周建民喝完最后一口面糊糊，心满意足地靠在竹椅上。
这椅子是定亲之日周柄南给苏棠的聘礼，最终到了周建民屁股下。
很多东西，大红棉花被、桃木簪、“龙凤呈祥”的洗脸盆，现在都在周建民一家手中。
周柄南收回目光，不愿说自己被苏棠赶了出来，敷衍道，“爹娘年纪大了，我这次多陪陪他们。”
“那，苏棠那边……”
之前周建民把耳朵贴在墙角，隐约听见隔壁院里传来争吵声，但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他们一家看不着热闹，就催促周老婆子快点做饭，宝根饿得肚子叫。
“我的宝贝金孙真能吃，像土匪有前途。”
于是周柄南皱着眉看着桌上的残羹剩菜，唯一一盘能吃的凉拌黄瓜被周宝根吐上口水。
“柄南，你这次回来没什么正事吧？”
“没事。”
周老婆子观察他的神情，“窝这老腰喔，这几天总是弯不下来，洗个碗都费劲。”
“娘，你腰伤犯了？”
“有点点，前天下地点豆子后就感觉不得劲，晚上整宿整宿疼得睡不着。”
“那你把碗放着，我来洗碗。”
“啧呐么行，你难得休假回来。”话虽这样说，周老婆子的手倒诚实，停止收碗的动作。
周老婆子突然想起来，“柄南，你午饭吃过了吗，苏棠那贱蹄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吃过了。”周柄南拉不下脸要求爹娘再准备点吃的，收拾好碗筷就去水槽处洗碗。
太阳逐渐西沉，大木脸上洋溢着笑容，手里握着刚采的紫薇花，与哥哥并排走进家中。
“娘，我们回来了！”
“大金，大木，我的宝贝们，上学累不累啊，饿不饿啊？晚饭很快就好。”
“不累，老师教了一点《三字经》，数学学到数字10。”
苏棠接过大木送给她的紫薇花，摘下一朵别到大木和小水发髻边，“我们大木能从数字1数到100，学这些肯定会容易。”
大木腼腆地笑着。
锅里蒸着玉米面馒头，苏棠把它们盛出来，再配上蒜泥红薯叶和青菜蘑菇汤，一家人凑一块吃得暖和。
周老婆子家中也张罗起晚饭，看着生火的周柄南，他们心中产生点猜测。
“柄南，你不去那边吃晚饭？”
“……下午我语气不好，让他们冷静冷静，想想清楚。”
周老头摆出过来人的姿态，“我可跟你说，女人可不能惯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打就老实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代表我们老周家的颜面，可不能向一个女人低头。”
“……”
周老婆子肯定道，“柄南，你不能让那女的爬到你头上，娶到恶婆娘毁三代，你要好好治治她。”
周老婆子端出一大盘蒸野菜，“家里粮食定量少，就我和你爹两个人的定量，你们吃糙米饭，我和你爹胃小，吃野菜就饱了。”
“爹娘，野菜没营养，你们年纪上来不好消化，你们吃米饭，我和建民吃野菜，弟妹和宝根也吃米饭。”
“好好好。”
王春花一点没客气，先巴拉两碗白米饭到自己和儿子碗中，不停压实，“儿子，你可记住了，饭吃进肚子里才是你的。”
周宝根眯起小眼睛，将嘴巴张到极限吞入满嘴饭，两颊塞得鼓囊囊的等王春华夸奖。
“大孙子真能干，以后肯定能上清华北大，挣大钱，让阿爹阿婆享福，多吃点。”
“清华北大好吃吗？”
“那不是吃的，清华北大能让你阿爹阿婆脸上有光，说出去全村人都羡慕我们。”
“我家宝根后半夜出生，算命大师算了，有天子命格，放古代妥妥的皇帝太子，以后肯定能买上大飞机，大房子。”
“皇帝好，那我就是太上皇，你就是我的皇太后。”
……
周柄南沉默地看着一家人享天伦之乐，自己孤零零的融不进去。
不知道隔壁在做什么？孩子们吃晚饭了吗？他们有吃的吗？
突然一股猪肉炖白菜的香味飘过来，手里的野菜和糙米瞬间不香了。
周柄南收拾好碗筷，又勤勤恳恳地修补破损的桌角，转眼时间来到深夜。
周老头两人和周建民一家迷迷糊糊地回到床上，眯起眼睛准备入睡。
他们都忘了招呼周柄南一声。
周柄南摇摇头，两头都不方便他睡，无奈地离开家敲响隔壁院门。
“敲什么敲！大半夜的，不知道孩子睡觉了吗？深度睡眠对孩子有多重要不知道吗？”
苏棠披上外衣拉开院门，一看见他脸色变深几度。
周柄南自知理亏，舔下嘴唇弱弱地说道，“敲门声已经很轻了。”
苏棠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默默欣赏周柄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可以吗？”周柄南的气势跟中午仿若天壤之别。
苏棠施舍般说道：“这房子有你的一半，我心善讲理，不真让你去睡村口草垛子。这样吧，我慷慨地借你一床的旧褥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在院子里将就一晚。”
她抬手指了指靠近鸡窝的空地，那里蚊虫正嗡嗡作响：“那边蚊子挺热情的，你皮糙肉厚，帮孩子们吸引点火力，也算……父爱如山。”
周柄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