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争取上炕的资格
苏棠抬眼看向赵龙腾，语气平淡：“赵队长太抬举我了，我一农村妇女，哪敢当什么技术员。”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兜苹果，意有所指：“种地这事，‘农业生产能手’赵队长肯定比我在行。还有，这苹果太金贵了，我们乡下人吃不起，你还是带回去吧。”
赵龙腾直咂嘴，“这，这何必呢？柄南哥，你劝劝嫂子不要钻牛角尖，技术员这工作比户口好。”
“我跟苏棠的想法一样。”
周柄南站在苏棠身边，声音沉稳。
“龙腾，转户口的事，是赵队长亲口承诺的。现在一句‘名额紧张’就想搪塞我们，恐怕说不过去。苏棠为了队里的红薯，差点把命都搭上，这不是几个苹果或者一个空头职位就能打发的。”
周柄南拍拍赵龙腾的肩膀，暗中使力，请他和陈玲玉离开。
“如果队里确实有难处，我们可以理解。但功劳是谁的，该得的奖励是什么，这事得说清楚。不然，寒了的心，可不是那么容易暖回来的。”
赵龙腾艰难地直起肩膀，脸上的笑容难以维持住。
陈玲玉见丈夫吃瘪，又见周柄南明显护着苏棠，心里又酸又气，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
“周大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故意欺负人似的。名额是上面定的，我们小喽啰只能收着。苏棠姐要是不满意，可以去公社问嘛。”
苏棠闻言，反而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玲玉妹子提醒的是。是该去问问，问问公社领导，这论功行赏，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这么较真干嘛！”
周柄南拎起那兜苹果，直接塞回赵龙腾手里。
院门开了后合上，周柄南揉揉太阳穴，“赵满仓这是打定主意要赖账了。”
苏棠重新坐回躺椅，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以为赖掉就完了？吃了我的，迟早得连本带利吐出来。这公社，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去一趟。”
周柄南看着苏棠沉着冷静的侧脸。
他知道，苏棠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打算。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四个孩子鱼贯而入，脸上都带着意犹未尽的兴奋。
“阿娘！”小火第一个冲到躺椅前，眼睛亮晶晶地比划，“大黄家有个会说话的方盒子，里面的人画着大花脸，在‘伊伊啊啊’唱戏呢。”
大金纠正道：“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叫电视，而且不是大黄，人家的名字叫‘黄纬’。阿娘，黄纬是我的同学，他请村里的小孩去他家看电视，一打开就有画面。”
大金虽然努力维持稳重，但语气也带着雀跃：“电视是黄同学他爹从南方商铺带回来的，说是外国进口货，‘鸿星’牌，有钱也买不到，全县只有几户人家有。”
“有时候还有好看的雪花，一闪一闪的，可神奇了。”
“话本里的人不会动，但是电视里的人都会动，侧边还有声音传出来。”
黄纬家买黑白电视的事情早传遍全村，每天都有人去他家摸摸看看。
苏棠看着孩子们兴奋的小脸，心里明白这年头电视对他们的吸引力。
“明天还有电影，好像是‘穆桂英挂帅’，阿娘，黄纬邀请我们去他家见见世面，我们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苏棠柔声嘱咐：“不过，去别人家看电视要懂礼貌，明天阿娘炒些南瓜籽，你们带过去和同学分着吃。”
“好哦。”孩子们奶声奶气地应道。
第二天，苏棠特意炒了一大锅香喷喷的南瓜籽，又用晒干的茉莉花泡了一壶茶，让四个孩子带去黄家。
黄纬看到南瓜籽时撇了撇嘴，但还是收下了。
起初几天相安无事，黄纬很享受被同学们簇拥恭维的感觉。
他总是坐在最好的位置，得意地介绍：
“这电视是我爹花大价钱买的，村里第一台！第一台哎！要不是有我，你们一辈子都看不到电视……”
渐渐地，黄纬的真面目暴露出来，开始对来看电视的孩子们呼来喝去。
“你，给我搬个小凳子，本大爷要翘脚。”
“你们霸占着两个凳子干嘛，你和他坐一个就行。”
“挤死了，你往那去去，杵着我胳膊了。”
“大木，去给我倒杯水，要温水。”
“大金，把瓜籽剥好给我，用牙嗑多费劲。”
大金和大木为了能看电视，都忍了下来。
直到这天，淮剧剧情到达高潮，青天大老爷斩首驸马爷，屏幕前的孩子们屏住呼吸。
黄纬突然把电视声音调至“0”。
“黄纬，怎么了？”
黄纬斜眼看着大金，“周金，你们家四个人，天天来我家蹭电视看，电费多贵，你们好意思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周金和他的弟弟妹妹身上。
感受到多道灼热的视线，大金不自在地低头躲避，脑中回想黄纬说的话。
明明是黄纬为了炫耀家里的电视请他们去看的，而且，他和弟弟妹妹从不空手来。
走之前还摆正凳子，收拾房间里的卫生。
大金愣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你误会了，我阿娘说过不能白看电视，这是她让我交给你家的电费。我本来想交给黄叔叔，但他不收。”
里面是苏棠匀下来的五毛钱，够一户人家三个月的电费。
“本大爷用得着你这点破钱，看不起谁呢。”
黄纬嗤笑一声，把钱扔在地上，“想继续看电视可以，明天期末考试，你把答案传给我，语文数学全部答案，一个拼音都不能少。”
“不可以，期末桌子要拉开，还有班主任监考，纪律很严。”
“这有啥，你坐在我前面，你把答案写在纸条上团成团扔给我，或者扔地上踢给我。”
“不行。”大金立刻拒绝，“刘老师说不能作弊。”
“装什么清高，把那刘老头的话当圣旨，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跟你爹娘一样，底层人。”
“不许这样说我阿爹……阿娘，他们都很好。”
黄纬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爹不就是个穷当兵的吗，我爹可是包工头，认识县里好多领导，有钱有权。你们家连电视都买不起，穷鬼，还敢不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