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可算来了,快坐。”沈女士拉着她的手,热络地把她按在男人对面的座位上,又转头对男人笑道,“张总,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阮南枝,长得漂亮吧?还是个舞蹈老师,气质多好。”
被称作张总的男人抬起头,目光在阮南枝脸上扫了一圈,带着审视的意味,淡淡“嗯”了一声,把菜单推到她面前,带着上位者的意味:“看看想吃什么,这家的牛排还不错。”
阮南枝蹙眉,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也没什么胃口,随意翻了两页菜单,摇了摇头:“我随便就好,一杯柠檬水就行。”
沈女士立刻不乐意了,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的腿:“怎么能随便呢?难得张总请客,点份牛排,再要个沙拉,垫垫肚子也好。”说着,不等阮南枝开口,就对着服务员喊道,“服务员,来一份菲力牛排,七成熟,再要一份蔬菜沙拉,还有一杯热牛奶,给我们南枝补补。”
阮南枝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被沈女士用眼神制止了。
张总看了看她们,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语气略显平淡:“阮小姐是教什么舞的?平时工作忙吗?”
“主要教少儿中国舞,不算特别忙。”阮南枝敷衍地回答,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
“忙点好,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但也不能太拼,毕竟以后还是要以家庭为重。”张总放下水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我妈身体不太好,希望我能早点结婚,婚后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不用上班,在家照顾家里就行。”
阮南枝眉头微皱,她抬眸看向张总,语气冷了些:“张总,我觉得女性是否要工作,应该由自己决定,而不是取决于婚姻。而且我很喜欢舞蹈,不会因为结婚就放弃。”
张总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色沉了沉。
沈女士连忙打圆场:“张总别介意啊,南枝年纪小,说话直。她就是太喜欢跳舞了,以后结婚了,慢慢就想通了。”
阮南枝没再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抿了一口,压下了胃里的不适。她看着沈女士和张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话题无非是彩礼多少、什么时候见家长、婚后什么时候要孩子。
沈女士这是把她当成明码标价的商品了啊。
牛排和沙拉很快上来了,沈女士一个劲地劝她吃饭:“快吃啊南枝,别光顾着喝水,牛排凉了就不好吃了。”
阮南枝看着盘子里的牛排,有些犯恶心,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就再也忍不住,“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她快步冲进洗手间,趴在水池边干呕起来,早上没吃什么,也吐不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从洗手间出来,阮南枝回了位置,拿起座位上的包,对着对面男人说了声抱歉:“张总,不好意思,我还有晚课,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转身就走。
“诶!阮南枝你给我站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条件好的,还挑三拣四直接走人?念那么多书念狗肚子里去了?”
关上门,辱骂声也一同关在里面。
回到小区已经八点多了,阮南枝挑了一个不常去的药店买了几根验孕棒。
飞快的付款,把东西塞进包里,生怕遇见熟人。
一切准备就绪,阮南枝静静的等在卫生间,接受验孕棒的审判。
“叮铃——”
阮南枝按掉闹钟,缓缓睁眼查看验孕棒。
一道深,一道浅。
“嗡”的一声,阮南枝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盯着那两条杠。
“有97%—99%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还有1%—3%的概率没怀孕。”阮南枝嘟囔着安慰自己,“明天正好是晚课,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怀孕的话皆大欢喜,怀孕的话……”
阮南枝眼神扫过一旁的合照,照片上的老人笑的和蔼,布满褶皱的手拉着她的手。
再旁边柜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杯子,阮南枝的眼神往里,落在紫色杯身上。
“正好还有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流掉。”
刚想完这些,门铃响了,阮南枝连忙将东西收进卧室,从猫眼看了眼门口,见是沈曼云,心情down到极点。
“干什么?”开了门,阮南枝头也不回的朝里走,沈曼云自己翻出鞋柜角落里的拖鞋走了进去。
“你跑什么?还好人家小张没说什么,对你也挺满意的,还送我回了家。你啊,就是跟你奶奶待久了,长久不跟人交往,不会说人话、做人事了。”把张总送的东西放在桌上,沈曼云环视一圈公寓,还算满意。
阮南枝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了,坐在沙发上看着挡住电视的沈曼云,强忍着不爽怼道:“你数落我就数落我,带奶奶做什么?她那对不起你了?给你养我这个明码标价的商品,落在你这不讨好了。”
“你看看你怎么说话呢?要不是我把你接来北淮,你能考上淮大吗?真是反了天了,跟你那不要脸的老爹一样。”
沈曼云劈头盖脸的骂着,吐沫星子直飞。
她说的不错,要不是沈曼云把她接来北淮,她还在老家小镇子上,也不一定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
“下周再去见见人,跟人家好好道个歉,好好聊聊,别整天板着个脸。”见阮南枝面色和缓,沈曼云趁热打铁的说道。
阮南枝无语道:“不想结婚。”
“嘿,你这死丫头,给我上劲了啊,不想结婚你想干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生儿育女,不过你这嫁过去得生儿子,他们家一脉单传,需要儿子……”
“要生你自己生去。”说完,阮南枝回了卧室,反锁上门,没管门外的沈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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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来做孕检的?”
阮南枝拿着检查报告,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一个女人笑眯眯的看着她,手里拿了瓶牛奶,眼神往下,肚子微微隆起,瞧着四五个月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那你男人呢?没陪你来吗?”女人看样子也是个好奇心重的,眨巴着眼丝毫没觉得多问了。
阮南枝摇头,没答话。
“没来好啊,我这孕检三次了,前三次我自己来的,想吃点喝点啥都行,这次他非要跟着来,我只能喝牛奶了。”女人看着手里的牛奶,脸上透露着可惜。
阮南枝没忍住笑了一下。
“复诊22号。”
诊室里坐着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女医生,还有一个实习医生。
“来,报告我看一下。”
医生拿着阮南枝的孕检报告,“恭喜呀,怀孕五周了,孩子目前看发育良好,6—8周的时候可以来做个B超和孕酮。”
阮南枝拿到报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怀孕了,盯着报告单发了好一会儿呆。
医生见她没说话,语气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要做人流的话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做呢?”
医生似乎不打惊讶,只笑着说:“最佳时期是35天~55天,你的情况现在就可以约了,但是人流对人体的伤害挺大,我的建议是回去和孩子爸爸商量一下。”
“孩子爸爸……欠债跑了。”阮南枝神情恹恹。
旁边的实习医生眉头一皱,“这男的也太不负责了。”
阮南枝抿了抿嘴唇,望着孕检报告上那团小小的像是小豆子模样的小点点。
“可以约下周吗?”阮南枝闭了闭眼,咬牙说道。
“行,下周一来可以吗?”
阮南枝盘算着时间,今天周四,还有三天时间,能请假的话请假,不能请假的话,跟别的老师调课。
约好日期,阮南枝推开门,下一位就是刚才的孕妈妈,孕妈妈的丈夫陪着她进去,路过的时候孕妈妈瞧她脸色不好问她:“孩子还好吧?”
“嗯。”阮南枝僵硬的点头,匆匆离开。
走在医院大厅,阮南枝心口闷闷的,随意找了个空位置就坐下,手里拿着那张报告单发愁,纸张被捏得发皱。
阮南枝盯着地面瓷砖的缝隙发呆,脑子里反复盘算着下周一请假的措辞。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急诊通道走出来,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扫过地面,胸前的工作牌清晰印着“许京舟主治医师”。男人正侧头跟身边的护士交代着什么,医用口罩挂在耳边,露出隽秀的侧脸。
阮南枝下意识拿起报告单遮住脸,直至余光里没有再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稍稍松了口气,阮南枝拧着眉,“忘了他是这的医生了。”
脑海里闪过刚才的脸,“这么帅,孩子长这样似乎也不错。”
阮南枝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懊恼的拍着脑袋,“想什么呢?”
随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机构上课。
刚才的人影拐进妇刚才的人影拐进妇科,敲了诊室的门,里面的人说了请进才推门进去。
“妈,爸让我带给你的爱心午餐。”许京舟晃了晃手上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
“许医生?交流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回了趟家就来医院了。”许京舟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替孟棠茵打开保温桶。
给上一位孕妈妈看完诊,孟棠茵一边洗手,一边轻轻叹了口气,情绪不太高。
看出孟棠茵的情绪,许京舟摆好东西打趣道:“怎么了?谁又惹孟主任生气了?”
“应该是刚才的那位孕妈妈,怀孕五周,想来做人流。问了孩子爸爸,孕妈妈说孩子爸爸欠了债跑了。诶,现在的男人啊,真不负责。”
许京舟摸了摸鼻子,想起一个多月前的她,盘算着等下午不忙的时候找江也要个联系方式。
“确实过分。”许京舟若有所思的应和道,眼神漫无目的的飘着,最后落在桌子上孕妈妈遗落的挂号单,阮……阮南枝?
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睁大,闪过一丝惊讶。
“妈……妈,”许京舟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指着那张挂号单,“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孟棠茵看了眼,点头,“你认识?”
许京舟目光牢牢锁在那个名字上,喉结滚动,五味杂陈的应声:“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