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和几位长辈聊着天。
可就在这平静氛围中,忽然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话。
那话音刚落,沈棠的脸色瞬间变了。
周砚压低了声音。
“别当着大家面起冲突。”
周谨言静静地盯着这一幕。
他默默地将手中那支还没抽完的烟,按在了烟灰缸边缘。
随后,他抬脚,走回了饭厅里面。
屋里的几位亲戚正是周家的远房表亲。
其中一位中年妇人正拉着沈棠的袖子。
“哎呀,我们家小侄女刚从大学毕业,跟你一样学的是法律,能不能帮个忙?进你那家律所实习个半年?”
沈棠所在的律所,是全国排名前三的顶尖律师事务所在本地的分部。
每年申请者数以千计,能真正通过初筛的寥寥无几。
就连沈棠自己,当初也是靠着导师开云(中国),外加连续加班三个月才勉强在团队里站稳脚跟。
两年来,她没休过一个完整的假期。
面对这请求,沈棠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们所的实习招聘流程是公开的,我不能插手。如果您侄女有意向,可以去官网投简历。”
几个亲戚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都要嫁进周家了,现在还装什么清高?不就是进个律所实习吗?一句话的事,至于推三阻四?”
“就是啊,沈家当年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讲究!”
“现在翅膀硬了,连亲戚都不认了?周砚可是你未婚夫,一家人还分这么清?”
周砚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不断地打圆场:“大家都是亲戚,有话好好说嘛……”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时,一阵铃声响起。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沈棠缓缓回过头。
只见周谨言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修长的手指刚刚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他抬起眼,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冲着屋内随意地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继续。”
那几个亲戚顿时像被掐住了喉咙,原本气势汹汹的嘴皮子一下子哑了火。
他们狠狠地瞪了沈棠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
“不帮就不帮!反正你们沈家现在是高门大户,我们周家高攀不起!”
周母连忙赔着笑脸,一边拉沈棠的手,一边劝道:“孩子,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说笑呢。”
“快坐下,菜都凉了,咱们吃饭吃饭。”
沈棠微微点头,神色平静。
她伸手去拉椅子,准备重新坐下。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轻轻地压在了她的肩上。
沈棠后颈的汗毛瞬间立起。
她不敢抬头,只觉整个饭厅的空气都在凝固。
周谨言的声音,和他身上的香水味一样,淡淡的,却冷得扎人。
“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脸上的表情,根本不像在笑。
目光缓缓扫过刚才吵得最凶的那几个亲戚。
那些人此刻却一个个低下了头。
他淡淡地瞥了眼周砚,周砚立刻站起来,主动挪开座位,把主位让了出来。
周谨言坐下,没急着说话。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刚才那出戏,我没听见。再演一遍,我好好听听。”
如今的他,行事作风神秘莫测,满桌人谁也不摸清他的性子,全都不敢吭声。
周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
“小棠为难,咱不勉强。吃饭吧,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
“和和气气?”
周谨言忽然嗤笑出声。
“哪儿看出来和气了?”
周母原本还想再说什么。
话到嘴边,却被那目光一逼,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棠手心全是冷汗。
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周谨言。
“这哪是来吃饭的?是来我周家立威的吧?”
他拿起酒杯,指尖捻着杯脚。
周父周母这下才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周父刚想悄悄递个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那毕竟是他的亲戚,闹得太难看,周家的脸面也挂不住。
可周谨言却已经开口了。
“当我周家是死人?还是,你们觉得,她嫁进来,就该当你们的奴才?”
“有人念着亲戚情分,不想撕破脸。可这情分,我不稀罕。从今往后,大家走路都长点心眼。”
话音一落,饭桌上的人全僵住了。
他回来,是来夺权的。
饭吃不下去了。
周谨言眉头微皱,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径直朝门外走去。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庭院里桂花香气。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打火机“啪”地弹开。
火焰窜起,点燃了烟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顺着喉咙滑下。
周家树大根深。
这几家亲戚全靠周家撑着,此刻哪还敢造次?
饭桌上原本热闹的气氛早就荡然无存。
长辈们一个个面色尴尬。
如今周家主脉势力稳固,手握重权,产业遍布多地。
这些旁支亲戚依附周家多年,吃穿用度都沾了周家的光。
一旦得罪了周谨言,以后怕是连年节的礼金都得减半。
谁还敢在这当口挑刺?
周家三婶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沈棠啊,刚才我们也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周家表哥也连忙附和。
“是啊是啊,都是自家人,图个热闹,图个热闹。”
四姨娘更是直接站起身,拍了拍沈棠的手背。
“孩子,阿姨刚才说话重了,你别怪。都是亲戚,咱们和和气气的才好。”
沈棠没搭腔,转身跟在周砚身后出了门。
周砚站在门边等她,神情有些愧疚。
他本想拉住她的手。
可看她脸上毫无笑意,便只是低声道:“走吧。”
周谨言靠着廊柱,烟夹在指间。
火光一明一灭,吸得狠,却吐得慢。
最后他猛地一甩手,烟头滚落在地,踩灭了。
两人刚走到庭院拐角。
周砚忽然停下脚步,伸手一把抓住了沈棠的手腕。
“哥,谢谢你没让她难堪。”
周砚这人,能息事宁人,绝不惹事。
他向来性格温和,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起冲突。
可正因如此,他在周家一直不被重视。
今天要不是周谨言开口,沈棠铁定被按上个不知分寸的帽子。
周谨言瞥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
“废物。”
周谨言骂的就是周砚。
骂他懦弱,骂他无能,骂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