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眼神变了。
沈棠反应极快。
“我赶着上班,你们吃早饭吧,别耽误了正事。”
沈父一听这话,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发作。
沈母却眼疾手快,悄悄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周砚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站起身。
“我送你。”
沈棠没应声,也没有看他,只是低头换鞋。
她刚跨出一步,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周砚追了出来,手一伸,一把攥住她胳膊。
他手劲极大,沈棠手腕被捏得生疼。
等他松手时,一圈清晰的红痕已经浮现出来。
“周砚,你发什么神经?”
她猛地抽回手,揉了揉发红的腕子。
“我发神经?”
“你倒说说,你姐生日那晚,你凭空消失了几个钟头,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跑去跟谁鬼混了!”
他逼近一步,眼底泛着血丝。
“别装无辜!视频我都收到了,那男的抱着你进房间,背影我都认得!”
沈棠心里却猛地一松。
“周砚,你有脸说我?你自己在外面养了多少人,搂过多少女人,数得清吗?轮得着你来管我?”
她转身就想走,脚步刚迈,却被他猛然拽住,反手狠狠按在旁边的车窗上。
“沈棠,你还要不要脸?!”
“我为了这个婚事,不敢碰你,对你处处忍让,你倒好,随随便便就往别人怀里钻!万一那人嘴不严,把事传出去,你知不知道?你沈家、我周家,全得完蛋!”
她靠在冰冷的车窗上,后背贴着玻璃,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那好啊,退婚。你当真以为,除了嫁给你,我就没别的路了?你以为我非你不可?”
周砚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一把捂住她嘴。
“你疯了?爸妈都在里头听着呢!你想闹得人尽皆知?!”
沈棠的脑子原本被怒火冲得混沌。
可被这一捂,反倒慢慢清醒过来。
她不再挣扎,而是盯着他。
然后,她猛地抬手,一把甩开他的手掌。
“行了,松手,我得去上班了,没工夫陪你演这场闹剧。”
周砚气得胸口发闷,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沈棠,你真行啊!我是混蛋,行了吧?可你总得告诉我,那男的是谁吧?我头顶都绿成草原了,连个说法都没有?你就这么把我当傻子耍?”
话还没说完,沈棠已经走到路边。
网约车靠边停下。
她上车后,重重关上车门。
他站在车边,愣了许久。
一拳狠狠砸在车门上。
沈母掀开客厅的窗帘,目光紧紧追随着楼下的身影。
沈父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
他用衣角轻轻擦拭镜片,一边问道:“他们在门口干嘛呢?”
沈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没事儿,小两口嘛,闹别扭也是甜蜜的一种。”
她顿了顿,眼神柔和下来。
“你看他不肯走,她也不肯让,明明都想说话,偏要犟着。”
“这才叫亲热。”
沈父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把手中的报纸仔细叠好,压在茶几一角。
“那就好。”
他轻声说。
……
沈棠到律所时,刘海歪了,鬓角散了几缕。
刚才跟周砚在楼下那一场争执,吵得她心跳紊乱,连仪态都顾不上了。
“来了?走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电梯口传来。
主任彭远拎着那只用了多年的黑色公文包,正站在门口等她。
“这客户是我老朋友,在海外待了快二十年,规矩特别多。”
他边走边叮嘱,语气严肃。
“一会儿说话注意措辞,别太直接,也别太软,分寸拿捏好。”
沈棠点头,神情已然恢复平静。
她早些年在国外长大,寄宿学校出身,家教极严。
规矩这块,彭远对她向来是百分百放心。
两人并肩走向地下车库的路上。
彭远随口提了一句:“听说你和周砚最近出了点状况?”
沈棠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应了句:“没有。”
彭远是职场里的老油条。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察言观色早已成了本能。
他一看这反应,心里顿时有数,立刻笑着转了话题。
“我最近在筹划新的业务方向,想主攻企业并购和上市这块。”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
“基础的案子估计顾不过来了,得靠你们年轻人撑着。”
沈棠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是在暗示她该接更多责任。
她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
“升我职就行,团队我带得住。”
彭远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马上要结婚的人了,心思哪还能全放在工作上?”
“女人啊,一结婚,心就散了,谁都一样。”
沈棠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约的地方是京市一家颇有年头的老馆子。
门脸不大,却是圈内人尽皆知的私房菜馆。
她来过不下十回,闭着眼都能摸到包厢的位置。
左手第三间,靠窗,能看到院子里那棵百年老槐树。
下车后,她顺手走到前台,语气自然。
“两瓶最贵的酒,要醒好的。”
前台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了她,笑盈盈地递上登记本。
“沈律师,您来晚啦,客人到半小时了。”
沈棠心头一紧。
客户等,是大忌。
在律师这一行,迟到不仅失礼,更是对对方地位的轻视。
她眉头微蹙,几乎没犹豫一秒钟,立即改口。
“换成最顶级的那款,现在就上。”
前台点头,迅速换单。
这位沈律师,从来不会让局面失控。
站在包厢门口,沈棠停下脚步。
她垂了垂眼,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又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檀香与茶香混合的气息。
然后,她抬起手,指节轻叩三下木门。
“抱歉,路上堵得厉害,来晚了。”
话说到一半,卡在嗓子眼,再也吐不出来。
她的视线落在主位那人身上。
那人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修长的手指搭在茶杯边缘。
他没半点惊讶,也没起身迎接,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
“彭律还没到?”
沈棠喉结动了动。
“在停车,马上到。”
她刚要拉开椅子坐下。
周谨言忽然越过半个桌子,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坐这儿。”
沈棠的心猛地一沉。
“周总这么早到,我还真不习惯。”
彭远站在门口,一手还搭在门把上,身形一僵,满脸愕然。
屋里的两个人,也同时抬头望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