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在附近台球厅,离得不远。
十分钟就赶到了。
他叼着烟,手里还转着一枚台球杆,步伐懒散地走上楼。
周砚知道出了事。
但也清楚,只要他露个面,一切就能摆平。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局面。
女人一抬头看见周砚,脸色当场白了。
刚才的强硬气势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惊惧。
周谨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盯住周砚。
周砚脸上的笑僵住了,台球杆啪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他拽着女人,直接拖到楼下。
女人一把甩开他,尖叫起来。
“周砚!你是想甩了我对不对?我肚子里有你孩子!再逼我,我就跳楼!我看你们周家怎么收场!”
她指着周砚,手指剧烈发抖。
“你答应过要负责的!你说过会娶我的!”
周砚这些年,什么样的闹剧没见过?
这点威胁,连逗他笑都算不上。
他靠在车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去啊。”
他笑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
“闹得越大越好。最好上热搜。我公司门口还堆着一堆人,就等着替你遮丑呢。”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你知道上个月那个说我婚内出轨的记者吗?现在人在精神病院躺着呢。你想重演一遍?我不介意多送一个。”
女人浑身一颤,踉跄后退一步。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你宁可要那个私生女,也不要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
周砚听了,差点笑出声。
“私生女咋了?人家有沈家名头,自己混得也不差。你呢?”
他上下打量她一遍。
“论出身,你比不上。论本事,你更比不上。不过嘛……”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你倒是比她浪点。”
女人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嘴唇微微颤抖,眼神失焦地望着前方。
再抬头时,车已经开走了。
另一边。
彭远给周谨言泡了杯新茶。
茶叶在热水中慢慢舒展,泛起淡淡的清香。
他一边倒一边说:“今年刚到的明前龙井,你尝尝。你弟弟老毛病又犯了,小沈往后怕是有的烦了。”
当初听说沈棠和周砚要结婚,他还跟老沈吵了一架。
那天两人在茶室争得面红耳赤。
彭远拍着桌子说:“那孩子配不上她!她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怎么能嫁给那种冷心冷肺的周家人?”
可人家姑娘又不是他亲生的,他不好多管。
但沈棠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
从实习生做到独当一面的律师。
每一个案子他都看着她熬夜熬出来的。
心里哪能真不疼?
彭远抬眼瞄了他一下,眼神里透着试探。
他想起饭桌上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周谨言低头夹菜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目光也短暂地飘向了坐在对面的沈棠。
那一瞬,他心里就有了猜测。
于是他试探着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别跟我说只是巧合。”
周谨言没绕弯子,淡淡回:“差不多。”
彭远手一抖,茶水猛地泼了出来。
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烫得他直吸气。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周谨言:“你认真的?她可还……”
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
他知道有些事,点了便罢。
再多问就是越界。
周谨言和彭远聊了几句。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收起笔,站起身来。
他整了整西装袖口,转身走出办公室。
走廊光线明亮。
沈棠正忙着一个案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
她来回跑于桌边与打印机之间,手里抱着厚厚的案卷。
他站那儿看了几秒。
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楼。
车停在临时停车区。
一排车整齐排列。
唯独他那辆黑色的奔驰,被贴了厚厚一叠罚单。
他愣了下,眉头微蹙,伸手去揭那堆罚单,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女人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谨言。”
她披着条古驰的羊毛披肩。
长相清秀,丹凤眼微微上挑,透着一股清冷的美。
时间在沉默中拉长。
突然,女人推了推身边的小男孩。
“霖霖,叫爸爸。”
小男孩大约五岁,穿着小西装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怯生生地望着周谨言。
他咬了咬嘴唇,小声地开口:“爸……爸爸。”
沈棠手里的活儿不多,但零碎。
忙完,阿玥瘫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姐,你真是铁打的,我都快散架了。”
他们这行就是这样。
数字错一格,全盘皆输。
她让人休息一会儿,自己端起水杯刚站起来,杯中的水还冒着热气。
就感觉四周有目光偷偷打量。
她不动声色,轻轻放下杯子,顺着视线扫了一圈。
办公室里几个人各自低头忙碌。
可其中一人迅速低下头,假装在翻文件。
沈棠轻轻抿了口杯子里的温水。
她抬眸扫了一眼四周。
忽然,她笑了。
“都累了吧?喝点下午茶。”
她转身走向茶水间。
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声。
她拿起杯子,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
仰头一口气将滚烫的咖啡灌了下去。
心口那股几乎要炸开的慌乱,终于在这份疼痛中,一点点地稳了下来。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周砚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还躺在对话框里。
她没回。
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E300静静地停在停车位上。
车旁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阳光刺眼,车灯反射出一片白光。
人群中央站着一个男人。
即便隔着几层楼的距离,沈棠还是一眼就认得。
是周谨言。
一个瘦弱的女人死死攥着他的胳膊。
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小男孩缩在她胸前,怯生生地抓着周谨言的衣角。
那模样,卑微得让人心疼。
沈棠站在窗边,指尖仍扣着咖啡杯,力道渐渐加重。
她突然想起周家那些亲戚聚在一起时,压低声音议论周谨言的情景。
“那孩子啊,从小就薄情。”
“听说在外头沾花惹草,不只一个。”
“靠他爸的面子撑着,自己没半点担当。”
“娶了谁,谁倒霉。”
那时她还不信。
可现在,看着那个女人和孩子卑微的姿态,她忽然明白了。
那些话,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