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走到铁门附近,就听见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一男一女推搡着进来。
女人嗓门极大,穿着一身花哨的紧身衣,头发染成枯黄色,拎着一只破旧皮包。
“你个死鬼!敢拿拆迁款去赌?老子刨出来的钱你也敢输?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你就是个废物!你姐至少知道找个有钱的靠山!”
“你倒好,娶个老婆,房子车子全是我们攒的棺材本!人呢?跑了!你这一天天的,到底能干点啥?”
男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沈棠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确认无人注意自己后,立刻转身从另一条小路绕开。
擦肩而过时,两人没认出她。
“你姐有本事,可她女儿呢?白眼狼!认贼作母!在沈家吃香喝辣这么多年,怕是早就忘了自己姓啥了!”
……
回程的公交上,她闭上眼,小眯了一会儿。
自从进了彭远的团队,她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凌晨三点盯着电脑屏幕修改PPT,早上七点又要参加跨国会议。
她常常在工位上靠着椅子小憩片刻,又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提示音惊醒。
彭远和周谨言一签合同,她的活儿直接翻了两倍。
项目节点紧,客户要求高,团队人手又不够。
她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扛起了整个运营组的压力。
每次开会,她都必须准备得滴水不漏。
一想到周谨言,刚涌上的困意立马散了。
她手机一震。
是沈海打来的。
周砚一大早就上门了。
不用猜,那女人肯定找上去了。
周家能想到的“最优解”,也就这一招了。
联姻,稳住家族声誉,安抚外界猜测。
顺便把一个“不听话”的女儿牢牢拴在规矩里。
“这两天走不开,回不去。”
电话那头,沈海语气有点硬:“连定个日子的时间都没有?”
她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彭伯伯交代的事,你去跟他讲吧。”
沈海后面还说了啥,沈棠根本没听。
她眼神放空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她随手把手机往窗边一放。
没过几分钟,电话自己就断了。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又恢复了嘈杂。
高铁上人声吵得要命。
可她闭上眼,居然一沾座位就睡着了。
耳机滑落在肩头,音乐早已停了。
到站时,她在站里转了好久,踩着最后一秒刷了身份证才出闸。
广播一遍遍提醒着末班车时间。
她在人群中小心穿行。
周砚的消息突然蹦出来,话跟沈海一模一样。
【你啥时候回趟家?】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最终,她什么也没回。
站在出站口,寒风扑面而来。
她愣了片刻,目光茫然地扫过人群。
四周人来人往。
没有人注意到她站在那里。
她终于收回视线,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低声报出酒店的名字。
车子启动,城市夜景在窗外飞速后退。
刷卡才能进入电梯,这是高端酒店的常规操作。
前台的小姑娘接过她的房卡,认真核对系统里的信息。
“对不起,女士,我们这边没有收到允许您进入的权限,暂时不能为您放行。”
顿了顿,她又上下打量了沈棠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面熟,便悄悄压低声音。
“其实……周先生不在,刚走不久,好像是有急事要处理,走得挺匆忙的。”
沈棠轻轻点头。
“谢谢。”
道完谢,她转身走向大厅角落的沙发,轻轻坐下。
皮质沙发微凉,她将手拢在腿上,低头掏出手机,点开和周谨言的聊天界面。
思索片刻,打下一行字
【我在楼下,你啥时候回?】
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直到眼睛有些发酸,才缓缓放下手机。
她猜他可能正忙着。
反正她也不急。
既然来了,等一会儿也无妨。
于是她重新打开手机,点进短视频平台,漫无目的地刷着视频。
三个小时后,天已经彻底黑透。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酒店门口。
车门打开,周谨言从驾驶座下来。
这三个小时,他一直在周家老宅。
和那些在家族企业里盘踞了几十年的元老们当面对峙。
按理说,以他现在的身份,本不至于难以掌控。
可偏偏,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关键时刻,他的父母突然站出来反对。
“你二十年没管过家事,一回来就要把所有人赶走?周谨言,你是想独吞周家?我们俩还没咽气呢!”
“明天我就发公告,所有股份转给你弟弟!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他冷笑一声,嘴角一扯,毫不退让。
“你们现在才想起拿我当小孩管教?周家这么大一个盘子,不是你们说转就转的。下面的人愿不愿意点头是一回事,上头肯不肯点头,又是另一回事。你们以为,现在还是你们说了算的年代?”
他讥讽地瞥了父亲一眼。
“你登的是你爹的日报吧。真当这年头,谁还会买你们那套老派做派?”
话音未落,他已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父母气得发抖的咒骂声,他却连头都没回。
心情差到极点,他一上车就点燃了一支烟。
银色打火机“啪”地一声弹开。
他靠在驾驶座上,胳膊搭在半开的车窗上。
烟雾随风散去。
他漫无目的地扫视着。
就这一眼,他看到了她。
沈棠蜷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头歪在一边,靠在椅背上,已经睡着了。
周谨言站在车旁,愣了几秒。
他朝门口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那人立刻小跑过来,恭敬地弯腰等候指示。
周谨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随手一抛。
服务员稳稳接住,立刻心领神会。
“周先生放心,泊完车我帮您把钥匙送上去。”
“嗯。”
大厅里暖气开得很足。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味道。
可沈棠坐的位置正对着旋转门。
每逢有人进出,门便自动开启,冷风便随之灌入。
就在他走近的瞬间,门又一次被触发,寒流扑面而来。
她猛地打了个哆嗦,整个人一颤,随即惊醒。
她怔怔地望着走近的周谨言,眼底泛着淡淡的红。
“下午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有回,我就……下来等了。”
“有事?”
她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截了当地开口。
“想跟你好好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