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忍不住问:“要去参加聚会?”
她走近几步,仔细打量那条裙子。
“不是。”
沈渝欢嘴角微微一扬。
“袁家那位少爷,叫袁辰的,前两天特意托人给我递了话,说想请我参加他们家在京市城最顶级会所办的一场私宴。”
“袁家?”
“对,你肯定没听说过。这个家族在商界不算太显眼,但背景可不简单。人家早年就搬去了欧洲,很多产业,做了好几年跨国贸易和奢侈品代理,去年才刚回国,落脚京市,据说是要把生意往内地全面铺开。最近已经在深市拿了几块地,动静不小。”
“袁辰这人,长得很斯文,谈吐也好。他对我挺上心的,前天还亲自送了一条限量款的项链到我公司。我要是能搭上这条线,说不定以后在圈子里能站得更高些。”
沈棠对这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随口应了两句,转身上了楼。
连日奔波,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沈棠坐到书桌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
光标在空白文档里闪啊闪。
她盯着那一点,手指在键盘上悬了许久,终于敲下几个字,又迅速删掉。
最后,她终于敲下四个字。
辞职申请。
可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却慢慢糊了。
她一格一格,把那行字全删了。
直到屏幕重新变回一片空白。
关掉电脑。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
接下来几天,周砚没再来沈家。
整个沈宅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倒是沈父在饭桌上悄悄提了句。
“你该去周家走一趟了。这事虽然是两家默许的,可面子上,总得你点头才算数”
沈棠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最近项目收尾,实在抽不开身,等忙完这阵再说吧。”
沈海不信。
他当晚就偷偷打电话给彭远。
彭远心疼她,接到电话时声音都压低了。
“真忙到脚不沾地,哪有空应酬?你当她是你手里的棋子,说动就动?她这段时间连周末都在加班,人都瘦了一圈,您真该心疼她,而不是逼她去做那些她不想做的事。”
沈海气得直瞪眼。
“女孩子迟早要嫁人,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你看看现在,她整天东奔西跑,跟那些男人一起开会、应酬,成何体统?”
彭远啐了口茶叶,茶水溅在办公桌上。
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嘴。
“你嘴皮一碰,人塞给我,现在我教好了,她能独当一面了,你又嫌她出息了?沈海,你当我是什么?开云在线登陆入口保姆?还是你家专用的培训机器?”
那时沈棠正在彭远办公室对项目表,手中的笔不停勾画着流程节点。
突如其来的电话挂断声“啪”地炸响,吓得她手一抖。
彭远猛地转身,瞪着她。
“别理你爸那些老古董念头。他懂什么?懂法律?懂项目?懂市场?他连个合同都看不明白,还敢来说你?”
沈棠只是笑笑。
她迅速把话头扯到周谨言的项目上。
“主任,我想退出跟周总的那单合作。下周的项目汇报,麻烦您安排别人接手。”
她心里清楚,一旦卷进周家的利益纠葛,就再难抽身。
彭远一口茶呛得猛咳,猛地站起身。
他连连拍着胸口,脸都憋红了。
“你退出?你让我找谁顶上去?全所上下,谁有你这经验?谁敢接这种级别的合规项目?你一走,整个团队就得乱套!”
沈棠是他带了五年的亲徒弟。
从她刚毕业入职,手把手教她写尽调报告、做风险评估,到如今能独立带队拿下亿级项目。
彭远把所有心血都压在了她身上。
所有重要活儿,全是她扛。
大到跨国并购,小到股东纠纷,她从没掉过链子。
整个事务所三百多人,他信得过的人,就这一个。
这种活,不交给她,交给那些刚毕业的新人吗?
彭远这人心思重,目光沉沉地瞥了眼合同上那枚熟悉的签名。
他心里大概有数了,没明说,也没追问。
“先跟着盯两个月。等新人培训到位了,你再撤。这段时间,你把手里的流程和要点全部整理出来,形成标准化模板。到时候,我给你单独开个组,别老窝在我底下混。”
老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棠哪还能推?
回座位后,她愣愣坐了十分钟。
电脑屏幕还亮着,光标在文档上闪烁。
阿玥连叫了三遍,她才猛然回神。
手里那堆材料,还翻在第一页。
快下班时,手机响了。
她一看是沈海,心猛地一沉,第一反应是周砚出事了。
结果不是。
电话那头,沈海语气平淡。
“袁家今晚办家宴,你妹妹一个人去不安全,你陪她去一趟。七点前到,别迟到。”
对沈渝欢的事,永远比对自己上心。
哪怕只是吃顿饭,沈海也会特意打电话安排。
当年亲手将她推给周家,为的不是她,是沈渝欢将来能顺利嫁进周门。
沈棠攥着手机,掌心发烫。
......
袁家刚回京市,名声还不响亮。
这一次的饭局,名义上是叙旧。
可实际上,是为了拉关系、扩人脉。
谁都知道,沈家曾经借着周家的势风光过一阵子。
如今那阵风早过了。
长辈们不便再亲自出面应酬,于是便把担子压在了沈棠身上。
派她去,最合适不过。
不仅因为她年轻,更因为她是沈家现在还能拿得出手的脸面。
为了这场饭局,家里甚至还专门派人送来了一条新裙子。
深蓝色的丝绒面料,领口缀着细密的珍珠。
可即便如此,沈棠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
当然,比不上沈渝欢那条。
……
周砚在周谨言的房间里闷了一下午。
窗帘拉着,灯光昏黄。
烟灰缸已经满了三次,又被清空三次。
他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哥,爸妈从来就偏心那几个长辈,说话难听是他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我真没那个意思。我从来不跟你抢。”
他知道周谨言从小承受得最多,也最沉默。
而他自己,虽是亲弟弟,却总像个局外人。
“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家产落到我手里,早晚败光。不如给你,还能多撑几代。”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周谨言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