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的真理是异端,她的自强是叛逆
什……么?
他在说什么?
什么痴心妄想?
赵溪岳茫然地看着他,大脑一时之间竟无法处理这句话的含义。
看着她眼中显而易见的困惑与脆弱,闻人清和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忽然消散了。
“乖女儿,”他指尖轻柔地梳理她汗湿的发丝,声音低沉悦耳,“那些药会伤身,爹怎么舍得让你受这种苦。”
“听话,以后别再碰了。”
他叹息着,就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子:“我为你挑选的那些未婚夫,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实力强大,天资卓绝,他们自会护你周全。”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顶上了赵溪岳的喉咙,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细微的刺痛勉强拉回她几乎失控的理智。
一股镌刻在灵魂深处的信念化作淬炼灵魂的火焰,几乎要将这具陌生的身体焚毁,它们在她的血脉里奔流,呐喊着,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抗拒着那套依附的法则。
在那个名为蓝星的故土。
那个历经五千年风雨的土地。
那个百年屈辱与抗争中淬炼出铮铮铁骨的民族!
她学的是从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古训;学的是自立者强,自强者胜的现代箴言。
她学到的是落后就要挨打,是枪杆子里出政权!
她的民族,她的故土,用百年屈辱刻下的唯一真理,就是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这些刻在骨血里的信念,不是为了让她依附男人,而是为了让她在任何环境下都能挺直脊梁,独立行走于天地之间!
那是刻进DNA的生存本能。
可现在,这根脊梁正被名为亲情的钝刀,一下下地敲打着,逼着她弯曲、跪下。
保护?周全?多么动听的词汇,包裹着的却是让她交出自我、屈膝依附的砒霜。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里,所谓的庇护本质上是弱者对强者的妥协,是利益交换下的暂时盟约。
就算再给她找八百个未婚夫,也不过是系在悬崖边的丝线,转瞬即断。
更何况那五位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各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她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学生,连宫斗剧都需要别人解释,拿什么和人家斗?
只怕被利用殆尽,还要真诚地感激他们的庇护。
这些话在她脑海里尖啸,可当她抬眼撞上闻人清和那双眼眸时,所有的呐喊都被冻结了。
在这里,她的真理是异端,她的自强是叛逆。
她像一个举着火把在黑暗中狂奔的囚徒,最终却发现,四周全是深海,她手中的火把非但无法照亮前路,那微弱的即将熄灭的火光,只映照出自己无望的倒影。
闻人清和将她的沉默视作顺从,语气愈发满意:“很好。我儿只需安心休养,与你那几位未婚夫培养感情。他们会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保护,让你一世无忧。”
赵溪岳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一股鲜明的铁锈味蔓延开来,将所有即将冲口而出的呐喊、所有铿锵的辩驳,都混着这血腥气,一点一点地,咽回了灵魂的最深处。
“……是。”
“好孩子。”闻人清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侍女会送你回房。要听话,与未婚夫们好好相处。”
赵溪岳垂眸不语,直到那抹玄色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抬起眼帘。
闻人清和,你看轻的不是我。
是刻在我血脉里的整个文明。
休想就这么让我认命!
……
赵溪岳回到房中,立即命侍女请白榆前来。
不过半盏茶功夫,白榆便施施然出现在房门外,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召见。
“闻人小姐。”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仍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可是身子还有不适?”
“那通络丹,”赵溪岳开门见山,“若第一次未成,可还能再用?”
白榆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真切的惋惜:“此丹药力特殊,唯有初次服用时,方能彻底激发经脉潜能。一旦中途中断……”他顿了顿,“便是前功尽弃。”
赵溪岳指节微微发白:“可有其他法子?”
白榆沉吟片刻:“方法自然是有,只是……”他抬眼看向她,眸光深邃,“家主既已明令禁止,白某实在不便再多言。”
他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赵溪岳沉默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
白榆见状,温声提议:“若是闻人小姐不介意,可否容白某探查一番经脉?毕竟通络丹药力特殊,或许另有转机。”
赵溪岳毫不犹豫地将手腕递了过去,白榆的指尖轻触她的腕脉,一缕温和的力量缓缓探入。
片刻后,他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虽然通络丹未能完全发挥效用,但药力确实已经疏通了部分经脉。”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如今闻人小姐的经脉状况,比起服药前已好了不少,至少却已能支撑基础御兽心法的修炼。”
赵溪岳眸光微动:“当真?”
“白某从不妄言,更不会欺骗闻人小姐。”他浅浅一笑,“御兽之道,重在人与契兽的灵力共鸣。小姐不妨先从与空间貂的力量感应开始。”
说着,白榆指尖凝起一缕莹白灵力,悬在赵溪岳腕间三寸处,“小姐且静心感受,这是力量最基础的共鸣引导。”
赵溪岳依言闭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始终眉头紧锁。
一炷香后,她缓缓睁眼,摇了摇头:“什么都感觉不到。“
白榆轻叹:“修行之事急不得,小姐今日先好生休息,明日我们再……”
“有劳白公子了。”赵溪岳垂眸打断。
待白榆离去,房门合上的瞬间,赵溪岳立即抱起蜷在床角的希希。
她重新闭目凝神,这次不再掩饰——意识沉入体内的刹那,她清晰地感知到经脉中流淌的银色流光,正与怀中希希的呼吸遥相呼应。
赵溪岳嘴角勾起了一抹小小胜利的微笑。
骗他的。
她早就感应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