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荷塘染成蜜色时,青禾已将荷茶端上桌。粗陶碗里浮着几片鲜嫩的荷叶,茶汤泛着浅绿,氤氲的热气裹着清苦的荷香,漫过廊下的石凳。夏明远端起碗抿了一口,笑着点头:“今年的荷茶比去年更醇些,锦眠的手艺又精进了。”
夏锦眠坐在一旁,指尖轻轻碰着碗沿,耳尖还带着方才的热意——方才在镇上,尉迟书为她挑糖藕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那点温热像落在心尖的火星,到现在还没散去。她抬眼看向尉迟书,见他正低头吹着茶汤,玄色衣袍的领口沾了点夕阳的金辉,倒比碗里的荷茶更让人移不开眼。
“将军也尝尝,”她轻声开口,怕自己的走神被察觉,“这荷叶是昨日雨停后采的,还带着水汽,喝着更爽口。”
尉迟书抬头,目光先落在她的指尖上——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因常抄录文书泛着淡粉,此刻正轻轻捏着碗沿,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物件。他端起碗喝了一口,荷香混着茶香在舌尖散开,清苦中带着回甘,倒比京中那些名贵的贡茶更合心意:“确实好喝,比我在京中喝的茶更有滋味。”
这话让夏锦眠的脸颊又热了些,她低头搅着碗里的荷叶,小声道:“将军若是喜欢,日后我常采些荷叶,给您留着。”
夏明远看着两人间的默契,笑着放下碗:“你们年轻人聊着,我去书房看看昨日州府送来的文书。”说罢,他便起身离开,故意给他们留了空间。
廊下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渐渐沉下去,荷塘里的荷花合上了花瓣,只留淡淡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尉迟书看着夏锦眠垂着的眼,她的发间别着枚素银簪子,是上次他去镇上时给她买的,此刻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塘埂上,她弯腰查看土坡时,裙摆沾了露水的模样,心里像被荷露浸过,软得发甜。
“明日若是天晴,咱们去塘埂看看吧,”他轻声开口,打破了安静,“昨日农户说,塘埂边的几棵柳树该修剪了,免得枝条垂到水里,影响船只通行。”
夏锦眠抬头,眼底亮了亮:“好啊,我去拿剪刀,咱们一起剪。”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和他一起做些寻常的事,不用顾及身份,不用担心公务,只像西塘的寻常百姓一样,守着这方荷塘过日子。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夏锦眠就醒了。她换了件淡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枝荷叶,方便做事。刚走到院外,就见尉迟书已拿着剪刀站在塘埂边,玄色衣袍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前日修剪树枝时蹭的浅淡划痕。
“将军,您起得真早。”她快步走过去,手里还拿着块布巾,“剪树枝时小心些,别再划伤手了。”
尉迟书回头,见她手里的布巾叠得整齐,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他嘴角弯了弯,声音放得柔和:“放心,我会小心的。你站在旁边就好,别靠太近,免得树枝划到你。”
夏锦眠点点头,却没走远,只站在他身边,帮他递剪刀,时不时提醒他哪根树枝该剪。两人配合得默契,不多时就剪完了几棵柳树。尉迟书擦了擦额角的汗,见她的发梢沾了片细小的柳叶,便伸手帮她拂去:“头发上沾了叶子。”
指尖碰到她的发梢,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里微微一动。夏锦眠的脸颊瞬间红了,慌忙低下头,小声道:“多谢将军。”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响。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塘埂边的一艘小船翻了,船上的农户掉进了水里,正挣扎着呼救:“救命!救命啊!”
“不好!”尉迟书脸色一变,连忙脱下外袍,纵身跳进水里。夏锦眠站在塘埂边,心里慌得厉害,却还是强作镇定,大声对水里的尉迟书喊:“将军,小心些!他不会游泳,您别被他缠住!”
尉迟书水性极好,很快就游到农户身边,将他往岸边拖。农户吓得慌了神,紧紧抓住尉迟书的胳膊,差点把他也拖进水里。尉迟书耐心安抚:“别慌,我拉你上岸,你放松些。”
好不容易把农户拖上岸,夏锦眠连忙递过布巾:“将军,快擦擦,别着凉了。”她看着尉迟书湿透的衣袍,心里满是心疼,“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尉迟书接过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只是农户受了些惊吓,得赶紧送他回家换衣服,免得生病。”
农户缓过神来,连忙对他们道谢:“多谢将军,多谢夏小姐!若不是你们,我今日怕是要出事了!”
“不用谢,”夏锦眠笑着摇头,“快回家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农户点点头,快步往家里走。尉迟书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翻倒的小船,眉头皱了起来:“这船看着很新,怎么会突然翻了?”
夏锦眠也觉得奇怪,走到小船边查看:“船底好像有个洞,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破的。”
尉迟书蹲下身,仔细查看船底的洞,眉头皱得更紧:“这洞不像是意外造成的,倒像是有人故意戳破的。”他想起昨日苏文轩刚离开,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心里不由得怀疑,难道是有人故意搞破坏?
“会不会是孩子们调皮,用石头戳的?”夏锦眠轻声问,她不愿相信有人会故意破坏小船,毕竟这船是农户们用来采莲蓬、捕鱼的,很重要。
尉迟书摇摇头:“这洞边缘很整齐,不像是石头戳的,倒像是用刀戳的。”他站起身,对夏锦眠说,“咱们去问问附近的农户,看看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异常。”
两人沿着塘埂询问,却没人看到异常。农户们都说,今早没看到陌生人,也没听到动静。夏锦眠心里有些失落,尉迟书却安慰她:“别担心,或许只是意外,咱们把船修好了就没事了。”
回到府里,尉迟书换了件干净的衣袍,又喝了碗姜茶,免得着凉。夏锦眠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帮他缝补方才掉进水里时扯破的外袍:“将军,您以后可别再这么冒险了,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我……”她话没说完,却红了眼眶。
尉迟书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满是心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水性好,不会有事的。再说,看到有人落水,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夏锦眠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可若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您一定要先顾着自己,别再冒险了。”
“好,我答应你。”尉迟书笑着点头,看着她认真缝补衣袍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若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缝补衣服,听她唠叨,该多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夏锦眠缝补完衣袍,将它叠得整齐,递到尉迟书面前:“将军,缝好了,您看看合不合身。”
尉迟书接过,展开看了看,针脚细密,补得很整齐,几乎看不出破损的痕迹。他抬头看向她,眼底满是赞赏:“你手真巧,比京里最好的裁缝缝得还好看。”
被他这样夸赞,夏锦眠的脸颊又红了,小声道:“只是些家常活计,将军别笑话我。”
两人坐在房间里,阳光漫过桌面,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窗外的荷塘里,荷叶轻轻晃动,传来淡淡的清香。夏锦眠看着尉迟书,心里满是安定——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而尉迟书看着她,心里也满是坚定——他要留在西塘,守护着她,守护着这份小心翼翼的情意,直到它像荷花一样,在阳光下悄然绽放,散发出醉人的香。
傍晚时分,夏明远从外面回来,听说了小船的事,皱着眉道:“这怕是有人故意搞破坏,你们以后行事要更小心些,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父亲放心,我们会小心的。”夏锦眠点头,看向尉迟书时,眼底满是信任,“有将军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尉迟书也颔首:“夏大人放心,我会派人暗中查看塘埂的情况,绝不让人再搞破坏。”
晚饭时,青禾做了些清淡的菜,有清蒸鲈鱼、荷塘小炒,还有夏锦眠特意炖的莲子羹。三人坐在廊下,看着荷塘里的月色,聊着天,气氛温馨而平静。夏锦眠为尉迟书盛了碗莲子羹,轻声道:“将军,尝尝这个,莲子炖得很软糯,能补身子。”
尉迟书接过,舀了一勺,甜意顺着舌尖漫到心口。他抬头看向她,见她正低头用银勺拨着碗里的米饭,耳尖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倒比碗里的莲子更显清甜。他连忙移开目光,轻声道:“多谢,很好吃。”
荷塘里的蛙鸣和风吹荷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陪伴着他们,度过这个宁静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