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断我财路?
那缕微弱的金光自云宝指尖溢出,如丝如缕地缠绕上阿七的身体,试图修复它受损的元神。
然而,这金光刚一接触到阿七体内那道凶戾的鬼气,便被吞噬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阿七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小小的胸膛仅有极其轻微的起伏,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是它嘴角渗出的血迹,在羊毛毯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云宝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底的寒意足以冻结三尺寒冰。
她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经脉里奔涌。
她小心翼翼地将阿七放在柔软的羊毛毯上,绒毛蹭过她的掌心,带着一丝凉意和湿黏的血渍。
从随身的小布包里,她摸出一本线装的泛黄古籍。
书页边缘已磨损起毛,指尖拂过封面时,能感受到粗麻纸特有的粗糙纹理,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陈年檀香。
她肉乎乎的小指头翻得飞快,羊皮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很快便停在了“灵兽续命篇”。
娟秀的蝇头小楷清晰地记载着:灵兽元神受损,需以百年朱砂为引,龙骨粉为药,辅以施术者三滴心头血,方可重聚其魂,唤醒其神。
每滴心头血,须以桃木刺心逼出,轻则元气大伤,重则魂飞魄散。
百年朱砂……龙骨粉……
云宝的小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两样东西在玄学界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就算在京市的黑市里能找到,也动辄上万。
而她那个便宜爹每个月打到她卡上的零花钱,只有区区三百块。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小账本,塑料封皮已经磨得起泡,翻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脆响。
上面歪歪扭扭地记录着出摊三天的收入:第一天八十,第二天一百五,第三天因为救人耽搁了,加上符纸损耗,只挣了六十。
总共二百九十块。
连买一克假冒的龙骨粉都不够。
乔家这是想用钱来拿捏她,断了她所有在外的可能,逼她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傀儡。
云宝盯着账本上可怜的数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嘲。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把桃木匕首的冰冷刃口——那是师父留下的最后遗物,此刻正贴着她的手腕,像一块沉睡的寒冰。
想断我财路?
她奶凶奶凶地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昏睡的阿七。
它的耳朵偶尔抽动一下,像是在梦里挣扎。
她伸手轻轻抚过它冰凉的耳尖,触感让心口一揪。
那就别怪我,掀了这条街的规矩。
次日清晨,天桥上人来人往,许多常客都发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神算不见了。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却见桥中央最显眼、人流量最大的位置,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新摊子。
小马扎,小木牌,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奶团。
但木牌上的字却换了。
“驱邪改运,一卦三十;镇煞安宅,百元起步。”
价格直接翻了三倍!
“嘿,这小丫头片子想钱想疯了吧?”一个路过的大爷嗤之以鼻,“昨天十块钱我都不买,今天还敢卖三十?”
“就是,真把自己当活神仙了?”
周围响起一片议论和嘲笑,声音嘈杂刺耳,夹杂着自行车铃铛和远处早餐铺油锅的“滋啦”爆响。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你们不懂就不要乱说!要不是乔小姐,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众人回头,只见抱着孩子、面带感激的林小满快步走了过来。
她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脚步急促,鞋跟敲击水泥地发出“哒哒”的节奏。
她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云宝手里,对着围观群众大声道:“我儿子被脏东西附身,半年来看遍了名医,吃了无数药都没用,整天狂躁不安!昨天就是乔小姐一张符,我儿子当晚就睡了安稳觉,今天早上还知道对我笑了!你们说,这三十块钱一卦,贵吗?”
她的话掷地有声,围观群众的表情瞬间从嘲讽转为动摇。
毕竟,林小满是附近报社的记者,大家都认识她,也知道她家孩子那怪病。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大叔犹豫着上前,试探性地问:“小……小大师,我最近总是失眠多梦,生意也不顺,你能帮我看看吗?”
云宝啃着陈阿婆送的糖饼,芝麻粒粘在嘴角,甜腻的香气在口中化开。
她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小胖手掐指一算,奶声奶气道:“叔叔,你家西南角是不是有东西漏水,还发了霉?”
中年大叔脸色一变!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卫生间就在西南角,上周水管裂了,墙角都发黑了!”
“西南为坤,是鬼门位。”云宝慢条斯理地解释,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鬼门潮湿生霉,阴气汇聚,自然扰你心神,断你财路。回去把漏水的地方修好,再买我一张‘镇宅符’贴在卫生间门上,保你三天内生意上门。”
中年大叔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半懂不懂,但“鬼门位”三个字听着就吓人,加上云宝一语道破他家漏水之事,他哪里还敢怀疑?
当即掏出两百块钱,恭恭敬敬地递过去:“多谢小大师指点!我这就回去办!”
有了林小满和中年大叔的现身说法,摊子前瞬间火爆起来。
“小大师,我家孩子最近老是丢三落四,是不是撞邪了?”
云宝来者不拒,三言两语便能点破各人症结,一下午就进账近千元。
阳光斜照,照在她脚边鼓鼓的钱袋上,映出几道暖金色的光斑。
然而,这番景象却刺痛了另一双眼睛。
刚从拘留所放出来的刀疤刘,看到云宝的生意比之前更火爆,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咽不下这口恶气,眼珠一转,拨通了一个电话。
片刻后,两个穿着制服的城管协管员,拎着警棍,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谁让你在这里占道经营的?扰乱公共秩序!东西全部没收!”为首的协管员凶神恶煞地就要去掀云宝的摊子。
周围的客人敢怒不敢言。
风吹动符纸哗哗作响,像一群无声的抗议者。
云宝却不吵不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妈今晚会梦见你被人活埋。”
那协管员动作一滞,随即嗤笑道:“小屁孩,还敢咒我?我看你是欠收拾!”说罢,粗暴地将符纸和木牌扫进一个麻袋里,扬长而去。
刀疤刘在不远处看得意地笑出了声。
可他没得意多久。
一夜过去
次日凌晨,那个协管员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中惊醒,浑身冷汗浸透睡衣,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真的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无数双青灰色的手从土里伸出,死死拽住他的脚踝,拖他进一个新挖的土坑。
泥土一点点盖过口鼻,窒息感真实得让他几乎窒息醒来。
耳边全是低语:“还债……还债……”
此后,一连两晚,他夜夜重复着同一个噩梦。
到了第四天,他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走进单位,请假三天。
领导听他说完缘由,皱眉警告:“以后别惹那个孩子。”当天下午,他悄悄把没收的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摊前,留下一张纸条:“对不起,不会再来了。”
刀疤刘彻底慌了。
他没想到这小丫头的手段如此邪门!
听乡下的老家人说,有一种恶毒的巫术叫“扎小人”,只要有对方的生辰八字,就能隔空咒杀。
他恶向胆边生,想起三个月前去乔家讨债时,曾瞥见过户口本上一页写着“云宝,癸酉年九月初七”。
他立刻找了个神婆,做了个草人,写上名字和生辰,趁着夜色,偷偷埋在了天桥的桥墩底下。
“臭丫头,老子咒你病入膏肓,不得好死!”他一边埋,一边恶狠狠地诅咒,手指抠进湿泥,指甲缝里塞满了黑土。
当晚子时,万籁俱寂。
正在打坐的云宝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股阴冷粘稠的怨气,正顺着冥冥之中的因果线,朝她侵袭而来,像蛇信舔过脊椎,激起一阵战栗。
她小小的鼻翼动了动,嗅到了空气中的腐土与稻草混合的腥味——那是桥墩下新翻的土味。
她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脚心传来刺骨的寒意。
不多时,一只沾满泥土的草人被挖了出来。
粗糙的稻草躯干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她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狡黠和冰冷。
她没有毁掉草人,反而从包里掏出朱砂笔,在草人的眉心处,叠加了一道极其复杂的符文——反噬咒。
笔尖划过稻草,发出“沙”的一声轻响,朱砂红得像血。
“以怨为引,以咒为桥。愿力越强,反弹越狠。”
她轻声念着咒语,声音轻柔如絮,却带着不容违逆的法则之力。
——同一时刻,城南老巷。
正在家里喝酒庆祝的刀疤刘,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他浑身滚烫,烧得满脸通红,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幻觉中,他看到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无数惨白的纸人,它们没有五官,却齐刷刷地张开嘴,用一种空洞诡异的声音,对着他齐声大喊:
“还——债——!”
“啊——!别过来!别过来!”
刀疤刘吓得屁滚尿流,疯了一样用头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当场昏死过去。
家人急忙将他送去医院,抽血化验、CT脑扫,什么都查了,结果却是一切正常。
医生最后只能给出一个诊断:急性精神衰弱。
眼看着刀疤刘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医生束手无策,家属绝望之际,一个曾被云宝算过命的邻居弱弱地提了一句:“要不……去求求天桥那个小神仙?”
第三日清晨,天还蒙蒙亮。
天桥底下,刀疤刘被两个家人架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云宝的摊前。
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声音嘶哑而颤抖:“乔小姐!乔天师!我错了!我把草人挖出来了!求您大发慈悲,收了神通吧!”
云宝正抱着依旧昏迷的阿七,用小勺子一点点喂它喝水。
水珠顺着它唇边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冰凉。
听到声音,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本该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漠。
“我可以放过你,”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但你要为我做三件事。”
刀疤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磕头:“您说!别说三件,三百件我都答应!”
“第一,帮我打听,京西古玩市场,哪个铺子卖的是真龙骨粉。”
“第二,从今天起,这天桥方圆五十米内,不准任何人来收保护费,你得给我看好了。”
“第三……”云宝顿了顿,小巧的下巴朝桥头角落的早餐铺一指,“每天给我送一瓶温牛奶过来,直到阿七醒来为止。”
阳光渐渐驱散了晨雾,桥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林小满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跑到云宝身边蹲下,脸上带着一股兴奋劲儿。
她身上还带着刚出炉的煎饼香气。
“宝啊,你这本事光在桥上摆摊太屈才了!”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一个短视频APP的界面,“现在谁还看报纸啊?咱们得上网!我刚才录了你收服混混的全过程,配上标题‘天桥小神仙审判现场’,保准你一夜爆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