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行藏未许欺日月,血艳魂腥识汝心
拔剑。
出鞘。
雪重,饮血归鞘。
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
姚杳没有多看脚下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随手一挥,仿佛那只是不慎踩到的枯枝。
白色靴底踏过蔓延开的殷红,在石板上留下清晰的暗红印记,径直跨过了王家那扇象征着最后体面、如今却溅满血污的门槛。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慌乱无措。
显然,王小雨那声嘶力竭地哭嚎惊动了整个家族。
不大的前院里,黑压压站了约莫二三十人,男女老少皆有,修为参差不齐,从炼气一二层到八九层不等,个个手持法器,符箓在手,结成一个看似严密,实则外强中干的防御阵势。
这玉寒王家,祖上也出过元婴修士,风光过一阵,但近百年早已没落,靠这一套粗浅的聚灵阵和祖产苟延残喘。
贫瘠与贪.婪往往相伴而生。
为了获取资源,维持摇摇欲坠的家族,暗地里竟与某些流窜的邪修勾结,专挑过往的散修或小商队下手,杀人越货,甚至抽取生魂、炼化精血,行伤天害理之事。
院角那几株长得异常妖艳,还散发着淡淡腥气的血魂花,便是以修士精血浇灌而成。
这宅院看似破败,地基之下,却不知埋藏着多少无辜者的白骨冤魂。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有着炼气后期的修为,是王家的护卫统领王石。
他强压着心中的惊惧,看着缓步走来的人,以及她身后门外倒在地上的王小雨,声音干涩喝道:“来者何人!为何犯我王氏!可知……”
“聒噪。”
姚杳根本没让他把话说完。
解释?
没必要。
时间仿佛在她动的那一刻被拉伸、变慢。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虚影,融入骤然爆发的剑光之中。
雪重再次出鞘,不再是方才那一点寒星的凝练,而是泼洒出一片死亡的寒潮。
剑身嗡鸣,低沉如北风呼啸,带着冻结灵魂的冷冽。
第一剑,横斩。
剑气如一道新月般的白色匹练,贴着地面横扫而出。
站在最前面的五位炼气中期的王家子弟,他们手中的刀剑才刚刚举起,脸上的凶狠还未转化为惊骇,便觉得腰间一凉。
下一刻,五具身躯齐腰而断,上半身带着惯性向后抛飞,下半身还兀自站立,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染红了大片地面,内脏的热气在冰冷空气中蒸腾起白雾。
杀.戮的序幕,以最残酷的方式拉开。
姚杳的身影未曾有丝毫停顿,如同鬼魅切入人群,雪重在她手中,不再是剑,而是死神在召唤,是席卷一切的风暴。
剑光闪烁之间,必会有人影倒下,或是喉间一点红梅绽开,或是头颅冲天而起,或是被凌厉剑气直接撕成碎片。
她步伐诡异,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零星激发的火球、风刃,以及那些孱弱的法器攻击。
雪重或点,或抹,或扫,或劈,每一剑都带着丝丝紫电,兵刃交击脆响短暂而急.促,随即伴随着兵器断裂和骨骼碎裂的沉闷声响。
惨叫声,惊呼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却又迅速被斩断,淹没。
鲜血不断喷溅,在空中划出妖异的弧线,泼洒在墙壁上,也溅落在姚杳的衣摆和脸颊,但她恍若未觉,眼神始终疯狂嗜血,手中剑快得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白光。
区区六剑,并非是只挥动六次手臂,而是六次剑势转变,每变换一次,都会带走几条性命。
白衣血染的身影在院落中央站定,手中剑斜指地面,整个前院除了她再无一个完整站立的身影。
放眼望去,尽是狼藉。
残肢断臂四处散落,破碎的内脏与污血混合,在地面上铺开一层黏稠的暗红地毯。
猩红的血液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沿着石板的缝隙汩汩流淌,浸透了泥土,也让那几株妖艳的血魂花吸.吮得更加娇.艳欲滴。
姚杳立于血泊中央,雪白的靴边已浸满暗红,她取出一方素白手帕,动作优雅而细致,轻轻擦拭着剑脊,仿佛无事发生。
甜腻的嗓音在死寂的院落里轻吟:
“自知行孽瞒天地,潇洒何曾避铓锋。血沃千山成艳景,魂腥万古似尔踪。”
诗句落下,余音袅袅。
就在此时,一股庞大无比,宛如实质山岳般的恐怖威压,骤然从王家宅院深处的祠堂方向爆发出来!
这威压带着金丹修士独有的气息,充满了愤怒。
“轰隆隆————”
院中空气瞬间凝固,流动的血液似乎停滞一瞬,残存的气息被彻底压制,连姚杳周身的剑气都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个瘦骨嶙峋,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人,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祠堂门口。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袍,脸上布满了如沟.壑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浑浊中透着看透世事的精光,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是金丹后期!
老人,王家家主,王青山。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满院的痕迹,最终落在那女修身上,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宿命般的了然。
他轻咳两声,声音沙哑:“老夫……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来的,会是你这样的女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