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槐花
苏晚猛地抬起头:“林瑞他就是一个无关之人,你为何要关他?林尚书如今在朝堂上举足轻重,你才刚刚回京,根基未稳,当真要如此树敌,与他作对吗?”
温槐故低低地笑了起来,指尖抚过她的脸颊:“晚晚,我能否理解为,你这是在担心我?”
苏晚几乎要被他的逻辑气笑,猛地扭过头去,恨声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本就是一个早就该死之人,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索命的鬼。”
温槐故毫不在意,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不过,看在你方才说林瑞是无关之人这句话,让我很是愉悦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林瑞暂时什么事儿也没有。”
他话锋一转,带着森然的笑意,继续道:“但你若再不肯好好吃饭,我不敢保证,下次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听到这话,苏晚紧绷的心弦略微一松,至少……至少林瑞暂时无恙。
倒不是舍不得,只是她不想花更多时间去验证一个人是否能为她掌控而已。
她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却讨厌被别人所掌控。
这也是她当初选择毫不犹豫离开温槐故的原因之一。
“那他饿着吧。”
苏晚无所谓道。
反正饿几天也不会死。
她不再试图与温槐故争辩什么,事实证明那毫无意义。
她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他,拉过锦被盖住自己。
紧接着,身后的床榻微微一沉,带着一身清冷气息的温槐故躺了下来。
他伸出手,从后面强势地将她揽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着她发丝上淡淡的香气。
寂静中,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平静。
“晚晚。”
他说,“过几日,我就要大婚了。”
话音刚落,苏晚的身体无法自控地剧烈一颤。
随即,她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极轻的的叹息:“可惜……新娘,不是你。”
苏晚心中先是猛地一抽,随即涌上无尽的荒谬和讽刺。
她冷笑:“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我离开?”
她挣扎了一下,却被更紧地禁锢住。
“这怎么行?”温槐故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声音低沉:“我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啊?晚晚,你明明知道的。”
苏晚懒得再理他,闭上了眼睛,试图将一切隔绝在外。
可温槐故却不打算就此打住。
他将怀中的身躯搂得更紧,几乎要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声音放缓:“晚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他的话音如同投入湖里的石子,不可避免地荡开了涟漪。
苏晚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这句话飘回了五年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她刚刚用身上最后的银钱,在青州边赁了一个狭小却干净的小院安身。
母亲时露染了重病,来势汹汹,纵然她苏晚有一身不俗的医术,可在身无分文,没有药材的情况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小院的隔壁住着一位心善的妇人,得知她们母女的窘境,又听说苏晚医术了得,便好心介绍她去给一位公子医治头疾。
妇人说,那位温公子出手极为大方,就是脾气有些孤拐怪异,不喜人多,但只要治好了,银子定然不会少。
走投无路之下,苏晚去了。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燥热的空气中连一丝风也没有,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她跟着引路的下人,来到温槐故的院落。
出乎意料,院子颇为清雅,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院中那棵高大的槐树。
彼时,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繁密的白色小花簇拥在枝头,如云如雪,浓郁的甜香几乎浸透了院子的里的每个角落。
后来,苏晚只要回忆起关于温槐故的点滴,记忆的背景里总是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槐花香味
也难怪邻居妇人说温槐故脾气怪,槐树属阴,寻常人家避之不及,鲜少会种在庭院之中,尤其还是如此靠近卧房的位置。
可他倒好,不仅种了,似乎还颇为偏爱。
而他,就那样慵懒地躺在那棵槐树下的竹制躺椅上,闭目小憩。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跳跃在他无可挑剔的侧颜上。
他的皮肤很白,鼻梁高挺,唇色淡淡。
那一刻,他安详,静谧。像书中描述的偏偏浊世佳公子,与脾气孤拐的评价相去甚远。
苏晚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心中的警惕和忐忑,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甚至,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若眼前这个清俊温和的男子,能成为她纳入掌控的猎物,好像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空气中弥漫的槐花甜香,缠绕住了她彼时那颗略显天真的心。
可后来呢?
后来她才知道,什么清俊公子,什么温和静谧,全都是假象。
她被一个惯会隐藏,心思深沉叵测的疯子骗了,骗得彻彻底底,赔上了近乎一年的自由!
“那时,我一睁开眼,就瞧见了近在咫尺的你。”
温槐故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从回忆的深渊里拉扯回来,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晚晚,你第一次见我时就没忍住偷亲了我,所以无论你现在说几遍不爱我,要离开我,我都不会信的。”
苏晚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是了,她确实在第一次见温槐故时,被他那片刻的静谧美好所迷惑,鬼使神差地,在他醒来前,偷偷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带着试探性的吻。
可若是时光能够倒流,若是她早能预知后来发生的一切,她一定、一定不会踏入那间被槐花笼罩的院子半步!
一股强烈的的情绪在苏晚胸腔里冲撞。
她忽然在他怀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鼻尖几乎相触。
苏晚抬起眼,直视进他那只深不见底的眼眸,声音放得极轻:“温槐故,你还爱我吗?”
“爱,当然爱!”
温槐故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爱得深入骨髓,至死方休!”
“既然如此。”
苏晚迎着他狂热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上一次你囚禁我,我戳瞎了你的一只眼,这一次你囚禁我,你就不怕……”
她微微停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那只完好无损的右眼:“我把你的另一只眼睛也戳瞎吗?”
话音刚落的瞬间,苏晚呼吸一滞,嘴唇再次被一片柔软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