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到道观
青云观坐落在京州西郊的山腰处,远离繁华,香火也甚是寥落。
斑驳的墙壁,残缺的瓦片,时不时还传出几声乌鸦的声音,无不在诉说它的破败。
前来接待的是一个面容刻薄的中年道姑,姓王。
王道姑显然在此之前便得了吩咐,对这个被“放逐”的大小姐满是嫌弃和鄙夷。
“观中青苦,不比大小姐在英国公府,既然来了,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王道姑边说边将她带到后院中最偏僻的一间小屋,里面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别无他物,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霉味。
“每日卯时起床,打扫前院,辰时去厨房帮工,午时后劈柴挑水……”王道姑冷冰冰的交代着一连串杂事。
苏晓晓沉默,没有任何反驳。
初到此处,且昨日又因着早已过了用饭时间,苏晓晓被分到馊凉的饭菜,可今日却照例如此。
“王道长,今日我帮厨时分明多备了食材,为何我分到的又是这馊饭!”苏晓晓一把拉住正准备走的王道姑,愤愤道。
“那谁,我们大小姐吃不惯这里的餐食,拿去把她的饭菜倒了喂狗。”王道姑随手一指吩咐小道士道,随即又居高临下的对苏晓晓:“我还就告诉你了,若不想吃,连这馊饭你都吃不到,我劝你还是收起那大小姐脾气,乖乖听话,或许还有一丝好日子过,否则,哼!”最后竟不解气一般用力捏住苏晓晓的下巴。
之前在府中虽不受父亲重视,但终究还是小姐,苏晓晓也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但今日情形,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和恨意涌上心头,苏晓晓强忍泪水以至于双目通红。
“观主和师兄师姐们正在清修,安分些,莫要打扰,否则要你好看!”说完转身对众人喊道:“谁都不许给她东西吃,否则逐出山门!”
从那天以后,苏晓晓再未说过一句话,每日都只是低头干活,饭菜也永远都是凉的,搜的,有时被褥甚至也是湿的。
观中道士见了她要么绕道走,要么指指点点,眼神怪异。
苏晓晓也只能暗自腹诽“这观主恐怕也是这等恃强凌弱的主,怪不得这道观香火如此萧条!”
此刻正与大师兄玄静下棋的观主清风道长突然打了几个喷嚏,不着痕迹的拢了拢领子,玄静关心道:“师傅!天气转凉了,注意休息!”
这日,苏晓晓像往常一样在井边打水,两个年轻道士照理在后面对她评头论足。
“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被英国公府赶出来的大小姐。”
“老天都不保佑她,听说她及笄礼上都能召来邪火。”
“她好像天生能看到那些鬼东西!”
说到这,两个年轻道士对视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掐了个决,悄悄召来一只喜欢捉弄人的“地灵”
那地灵扮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恶鬼模样,悄悄地溜到苏晓晓身后。
苏晓晓头也没回,手里动作不停,一边费力拉起水桶,一边低声用只有地灵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再靠近,我就让井里的那位托你下去做替身!”
地灵猛的刹住,井里的水鬼也配合的探出半个身子,幻化出来的双手无限拉长的伸向地灵,嘴中发出一阵阵的低吼。
强大且冰冷的鬼气吓得地灵瞬间幻化出原型,它尖叫一声,逃的无影无踪!
两个年轻道士见苏晓晓对着空气说几句话便把地灵吓跑,便知传闻不假,眼见此计不成,正准备再生一计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师父教你们本事,就是用来做这些事的吗!”二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道袍,气质沉稳的年轻男子正缓缓自台阶而下。
“大师兄!”两个年轻道士见来人正是清风道长的大弟子,赶紧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你二人各抄一遍《清静经》,好好品品‘清静’二字!”
玄静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看向已经走远的苏晓晓,瘦小身躯被竹扁压的更显柔弱不堪,可即便身形再摇摇晃晃,桶中的水却未溅出。
回想起前几日与师父下棋时,也曾问过为何不插手此事,师父只是笑而不语,只一味下棋,待离开的时,师父的声音悠悠从身后传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玄静啊,还是要静心啊。”
苏晓晓挑着竹扁刚将厨房内的水缸填满,正想坐下揉揉酸胀的胳膊,王道姑刻薄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好呀!你竟然躲到这偷懒了,今日要有京州贵客要来,还不赶紧扫清上山的落叶!都来了许久了,还改不了这大小姐脾气,再让我看见你偷懒,看我不打死你!”
苏晓晓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之后便认命的拿起扫帚,已入秋,山中树木又多,一阵风吹过,那些已经开始发黄的叶子再次落下,这一路的石阶不知反反复复打扫了几次。
虽是初秋,可正午的太阳依然烤的人眼花,苏晓晓本就饥肠辘辘,又睡眠不足,终于再次抬头上山时,脚下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小心!”
苏晓晓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本因为认命而禁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光洁白净、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却又通透的墨色眼眸,黑发用金冠束起,龙涎香的气息若有似无,一身明黄锦袍,正昭示着衣服主人不可置喙的尊贵身份。
苏晓晓赶忙直身跪下“小女见过太子,冲撞了太子,还请太子恕罪。”
“无妨!”温和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此人正是晟朝太子萧容。
“姐姐?是你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见走在后面的苏婉儿上前拉住站起身来的苏晓晓,捧起苏晓晓缺乏保养变的皲裂的双手,又故作大惊小怪道:“姐姐,你这手怎么了?”
当着三皇子和太子的面,苏晓晓被刻意提醒,难堪的迅速抽回手,低头时瞥向之前曾有婚约的三皇子萧澈,对方正一脸厌恶的看向自己,苏晓晓整张脸瞬间变的通红。
“姐姐,为避免圣上降罪,与三皇子的婚约便由我及笄后替姐姐履行了,姐姐你不会怪我吧,这毕竟也是为了整个苏家,也是没有办法的。”苏婉儿又再次牵起苏晓晓的双手,抚摸着一道道干裂的痕迹,她的心里终于是抑制不住的狂喜起来。
“婉儿,一个不详之人,和她废什么话”萧澈本就因着苏婉儿提出登山赏银杏就很是不悦,若不是太子也有兴趣一观,他是绝对不会来的,没想到在这还遇见了苏晓晓。
“三弟,不得无礼,苏姑娘,三弟他就是这样,还望不要介意,孤还有事,告辞。”萧容见三皇子越说越不成样子,这毕竟还是在道观中,便赶忙出声制止。
“王道长,你办的这件事让我很是满意,这是这次的香火钱,若柳家以后的道场也想参与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一处破旧的无人看管的破旧殿中,王道姑正一脸堆笑的看向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并讨好般的弯腰低头接过对方施舍的钱袋。
黑暗中,漏出的一小角华贵布料,便知晓身份肯定不一般。
“贫道省的,苏姑娘,您放心,后面的事保证您满意。”
苏晓晓在三人走后的瞬间,飞一般逃回了小屋。
苏晓晓再也忍不住了,自上山以来,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苛责,不知何时才能不受的白眼,都化作一滴滴带着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温润的白玉镯,将脸贴在上面,贪婪的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
母亲早逝,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阿娘,我该怎么办……”
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打湿了脸颊旁的玉镯。
苏晓晓没有发现的是,玉镯似乎在泪水触碰的瞬间亮了一下。
那日,她仿佛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苏晓晓来到清风道长房前跪下。
等到日上三竿,清风道长却并未踏出房门半步。
期间玄静曾来过一次,劝说苏晓晓无果后,也便不再理会。
入夜,玄静从房中出来,走到苏晓晓身边道:“苏姑娘,师傅不见,你明日再来吧。”
苏晓晓并未多言,站起身来,朝房内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第二日,苏晓晓照理来到房前跪下,只是这次她口中喊道:“苏晓晓前来拜见,恳请道长收我为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