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久居山上的禹王
叶依依换了一套粉色襦裙,头发已擦干,松松散散挽了个垂云髻。
柳宋氏上下打量着她,只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叶依依虽是从乡下来,但外祖一家将她养得极好,表面礼数做足,行事从不逾矩。
像从马车上跳下来这事儿,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就算再生气,见到继母,也会称呼一声“母亲”。
而且,眼前这位眼神格外犀利。不像闺阁女子,倒像个女将军。
柳宛若向母亲怀里缩了缩,柳宋氏回神问道:
“依依,方才是你将妹妹推下水的?”
叶依依点头:
“没错。不过,是她先推我的。”
柳宋氏沉声问道:
“说话要有证据,谁看见她推了你?”
这是摆明了要袒护自家女儿。
叶依依还没说话,唐晋元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
“我看到了。的确是你女儿先推了这位姑娘。”
柳宋氏皱了皱眉:
“你又是谁?”
少年躬身微微施礼:
“晚辈唐晋元,刑部侍郎之子。”
柳宛若将头埋进母亲怀里:
“娘,我没有,他们是一伙儿的,合起来冤枉我……”
唐晋元奇道:
“这位姑娘,我刚救了你,你不道谢,反而说我冤枉你。这是什么道理?”
柳宋氏伸手拍了拍柳宛若的背,口中小声道:
“闭嘴。”
刑部侍郎,不是自家可以轻易得罪的。对方既然出了面,这事儿就不能在这里处置。
想到这里,柳宋氏语气缓和下来:
“自家儿女玩闹,惊扰唐公子了!小女救命大恩,改日定上门拜谢。”
又转头对小辈们道:
“我们快回寺里吧,你们祖母担心坏了。”
柳宛若和柳宋氏坐一辆马车,柳文山和慕羽轩坐一辆,慕康氏和慕舒冉坐一辆,再无空余马车可供叶依依乘坐。
慕康氏正要开口邀请叶依依,第二辆马车里,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依依妹妹,来和我一起坐吧。我们也正要回寺里。”
马车里的,是唐晋元的姐姐唐半烟,叶依依刚换的衣服就是她的。
叶依依也不客气,上了唐家姐姐的车。
没人注意第三辆马车。
柳家以为唐家的车,唐家也以为是柳家的车。
实际上,车上赫然坐着当朝禹王封一默。
二旭请示禹王,要不要回王府。
封一默摇摇头,示意他跟着车队走,尽量贴近第二辆马车。
方才叶依依跳车的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看到了王妃的身影。但看清对方的脸时,心头瞬间冰凉。
那是一张从没见过的脸。很年轻,约莫十八九岁,断不会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呢?她的冰棺,还被他安置在雪洞中。他常去看她,她却总不愿醒来。
可是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吗?名字一样,跳车动作一样,他忍不住想跟着再瞧瞧。
二旭二话不说跟上车队。王爷这三年过得苦,对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子都这么上心。
马车内,叶依依与唐半烟一见如故。
经过刚刚的换衣和挽发,两人已亲如姐妹。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唐半烟十分聪慧,从刚才的场面已知叶依依过得不好:
“妹妹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别的不敢说,吃饱穿暖庇护你平安,还是能做到的。”
“要不,你考虑嫁到我家吧?我有个哥哥,常年驻守边关,今年才调回来,家里正愁他的婚事。”
“不过,我哥比你大了不少,也可以考虑我弟。那傻小子一见你就脸红,我打赌,他定是喜欢你。”
叶依依忍不住笑了。这姑娘倒是和他哥一样,是个直肠子的话痨。
这才认识几分钟,自家家底都被她透光了。
不过,她喜欢这样的性子,比内宅那些弯弯绕绕不知好多少:
“多谢唐姐姐好意,以后怕是免不了要叨扰你家。实不相瞒,我这次回来是要查案报仇的。”
“听外祖父说,我娘亲死因有疑。当年他们赶去时,娘已被下葬,父亲又正受圣宠,他们怕我也被害,所以带我回了乡下。”
“我回京说是议亲,其实每个人都打着算盘。就算那慕家,也不定打着什么主意。”
唐半烟听后惊呼一声:
“啊呀——妹妹你这人也太实诚了吧!这话对我说说就是了,可千万别让人知道了。”
“京城里的人,个个心眼儿多得很。事情没成之前,你谁都不能说!”
两个实诚人各自感慨对方缺心眼。之后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叶依依此时已消化了原主的记忆。
她被推下水,表面看是继妹嫉妒,实际上是继母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的继母害怕了,因为知道叶依依在查当年的事情。
说来原主也是不小心,直接找当年的仆从问情况。这是能问出来的事儿吗?
何况,能留下的仆从,都是继母柳宋氏的心腹。
她们的对话,被前车的封一默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封一默的车上,有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有声音放大器和助听器。
那是早年叶依依给他的。
有了这个东西,附近的声音,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不是他的依依。
他的依依才离开三年,而眼前的叶依依已在这里生活多年。
他想离开,心里又有个声音说,再听听吧,难得遇到一个和她同名的人。
叶依依问唐半烟:
“你们姐弟俩在这山上做什么?游玩还是祈福?”
唐半烟掩嘴一笑:
“说来,妹妹你别笑话。我们呀,是想偶遇禹王殿下的。”
叶依依的心跳慢了两拍。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她故作镇定,声音还是微微颤了颤:
“哦?山上还能遇贵人?”
唐半烟神神秘秘地说:
“你刚来京城不知道,咱们的禹王殿下呀,经常在这山上。”
“有人说他沉迷寻道访仙,也有人说他看破红尘,还有人说他是心里着了魔,想要复活他家王妃。”
“禹王妃都死三年了,他也魔怔了三年。交了兵权,散尽千金,连朝中事务都不管了,一心待在这山上……”
“哎,总之,这么重情重义的真男人,世间是绝无仅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