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灵山，藏经阁偏殿。

　　金身罗汉归来已有一段时日。他上交了净心梵贝，对于寂灭海的异状只字未提，只道是一切顺利。那道承载了他七成法力的化身在他回归后便悄然消散，融入本体，未引起任何波澜。

　　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恪尽职守的罗汉。每日里，或于大雄宝殿听佛祖讲经，或于藏经阁内翻阅古老卷帙，试图从那些记载着天地初开、神魔轶事的只言片语中，寻觅更多关于盘古、关于混沌、关于归墟的线索。

　　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暗流汹涌。

　　吸收了星辰核心本源后，他体内的盘古印记愈发清晰，如同在神魂中点亮了一盏亘古的明灯。他能感觉到那股沉睡的力量在缓慢增长，对周遭天地元气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偶尔，当他凝神内视时，甚至能“看”到那印记周围，有细微如尘的地水火风符文在生灭演化。

　　他按捺住立刻去寻找开天斧碎片的冲动。时机未到。归墟异动已被他亲身验证，三界高层面上的博弈与决策，需要时间。他在等，等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离开灵山、深入探寻自身宿命与三界危机的契机。

　　九重天，瑶池深处。

　　西王母屏退了左右仙娥，独自立于那方映照着周天星辰的瑶池静水前。池中并非倒映着如今的仙界盛景，而是一片深邃的、缓缓旋转的星图，其中代表北冥归墟的那片区域，不久前曾泛起过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清冷仙光，轻轻点向星图中归墟的方向。仙光没入，如石沉大海，未能激起任何回应。

　　“他……安然离开了。”她低声自语，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那日借助定沙神晶与寂灭海环境传来的警示，以及后续那耗费心神的神念提点，已是她能在玉帝目光下做到的极限。

　　她知晓卷帘体内潜藏的秘密吗？或许知晓一部分，或许只是凭借直觉与旧日的了解，认为唯有他才能应对归墟之变。又或许，那“观想洪荒”的提点，本身也是一种试探，想看看他是否真的与众不同。

　　如今，试探有了结果。他不仅安然归来，而且……她能隐约感觉到，透过那枚定沙神晶传来的、属于他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厚重、更加深邃，带着一种让她都感到些许心悸的古老意味。

　　“蟠桃之核，其坚如石，需以弱水浸之，三千年乃得萌芽……”她默念着他当日的话语，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三千年？或许，变故已等不了三千年。

　　归墟的异动，混沌的侵蚀，像一根逐渐绷紧的弦。而她，被天庭规则紧紧束缚的西王母，能做的，似乎只有在这瑶池深处，借助这方观星静水，默默关注着远在灵山的他，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可能打破一切僵局的风暴。

　　她和他，一个在天庭权力的中心，一个在佛门清净的圣地，看似相隔天涯，却因一条无形的、由过往情孽、定沙神晶与三界危机共同编织的线，紧紧相连。

　　都在等待。

　　灵山的佛光祥和依旧，瑶池的仙雾氤氲如常。

　　但在这片看似永恒的平静之下，是正在滋长的力量，是深埋的期盼，是即将席卷而来的、无可避免的滔天巨浪。

　　静水流深，默待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