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踉跄着冲过了那道仿佛划分阴阳的门槛,跌入山神庙内。一瞬间,一股远比山林中阴冷数倍、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气包裹了我,让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剧烈的寒颤,牙齿都在格格作响。
心中默算,此刻,应是子时正刻,阴气最盛之时。
庙内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逆流。
目光所及,无数道半透明的、穿着各个朝代、各式各样衣物(有褴褛的古代囚服,有近代的长衫马褂,甚至还有模糊的现代装束)的身影,正从庙门外,从斑驳的墙壁里,从龟裂的地板下,源源不断地、飘飘荡荡地涌入。它们形态各异,有缺胳膊少腿的,有面容腐烂的,有保持着死前惨状的……我知道,它们都是“那种东西”。
一种被无数道冰冷、麻木、充满死气的视线穿透的感觉,密密麻麻地刺在我身上,让我汗毛倒竖。可当我强忍恐惧,仔细环视时,却惊愕地发现,没有任何一个鬼魂将目光真正聚焦在我身上。它们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而残酷的指令,只是麻木地、沉默地向前飘荡,对我这个闯入的、带着生人气息的活人,完全视若无睹。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我之于它们,不过是路边的一颗石子,无关紧要。
我压下心底翻涌的怪异与不安,混在沉默的鬼流中,被它们裹挟着,走向庙宇深处的大殿。
大殿内的景象,更是骇人听闻——
广阔的空间里,密密麻麻跪满了鬼魂,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祭台下方。它们无一例外,全都低垂着头,朝着正前方那尊巨大的阴影,进行着无声而虔诚的朝拜。
而那座所谓的“山神”雕塑……
那绝非凡间香火供奉的正神!
它的身躯扭曲佝偻,布满了如同肿瘤般的诡异瘤节和尖锐的突起,材质非石非木,泛着一种暗沉的血色光泽,更像是一尊从无间地狱挣脱而出的魔鬼雕像。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双眼,被一条脏污不堪、仿佛浸染过无数鲜血的暗红色布条紧紧蒙住。无数根猩红如血的绳索,如同捆绑太古凶兽般,将它从狰狞的头颅到扭曲的脚踝,一圈紧似一圈地缠绕、勒紧,绳索深深嵌入“皮肉”之中,仿佛在竭力禁锢着某种随时可能破封而出的恐怖存在。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邪异威压,如同水银般弥漫在整个大殿,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来不及细品这诡异到极点的祭祀场面,爷爷的嘱托在耳边回响。我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避开那些跪拜的鬼魂,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像一道影子般,悄悄向最前方的祭台挪去。
目光如同梳子,仔细地扫过布满厚厚灰尘、蛛网以及不明污秽的祭台。终于,在神像底座一个被阴影笼罩、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看到了它——一面边缘刻着繁复八卦图案、镜面蒙尘、仿佛废弃了千百年的古旧铜镜。
就是它!
心脏狂跳,一股混合着希望与紧张的颤栗掠过全身。我屏住呼吸,迅速伸手,一把将八卦镜抓在手中!触手冰凉,沉甸甸的,似乎有微弱的流光在镜面下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