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残留的燥热,吹得星华中学门口那几棵老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也吹动了林微额前并不整齐的刘海。
她背着一个洗得有些发白的双肩包,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分班表,像一只误入陌生领地的小兽,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喧闹的人群里。高一结束,文理分科,她被分到了高二(7)班,一个据说学霸云集,但也意味着竞争更加残酷的班级。
“微微!这里这里!”
不远处,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亮黄色T恤的女孩正踮着脚尖朝她挥手,声音清脆得像夏日的风铃。是苏晓冉。
林微心里一松,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走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晓冉,你也在7班?”
“是啊!太好啦,我们又能同班了!”苏晓冉一把挽住林微的胳膊,大大咧咧地说道,“不过说真的,7班压力山大啊,听说这次月考的平均分,咱们年级第一就在咱们班。”
林微的笑容淡了淡,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洗得有些变形的帆布鞋尖。年级第一……那是和她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她高一的成绩只能算是中下游,能进7班,已经算是踩了狗屎运。一想到未来两年要和一群“大神”一起上课,她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别想那么多啦,船到桥头自然直!”苏晓冉拍了拍她的肩膀,“走,我们先去教室占个好位置!”
两人挤过熙熙攘攘的走廊,终于找到了位于三楼的高二(7)班。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充满了新学期开始的喧嚣。林微有些不自在,她习惯性地想找个角落的位置。
“我们坐这里吧!”苏晓冉眼疾手快,拉着林微走向了靠窗的倒数第二排。这个位置不算最偏,但也足够安静,符合林微的心意。
放下书包,林微刚想拿出课本预习一下,就听到前排传来一阵女生们压低的兴奋议论声。
“……江亦辰!真的是江亦辰!他居然也在7班!”
“天呐,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以后可以天天看到校草了!”
“他肯定是选的理科,成绩那么好……”
江亦辰。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林微的心。
她抬起头,顺着女生们目光的方向望去。
教室后门那里,站着一个男生。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恰好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轮廓分明的侧脸。细碎的棕色刘海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和几分漫不经心。他正低头和身边一个男生说着什么,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引得周围又一阵低低的吸气声。
真的是江亦辰。
星华中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亦辰。成绩常年霸占年级榜首,篮球场上的绝对主力,家境优渥,性格开朗,几乎集所有光环于一身。
林微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里的书本,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江亦辰和他的朋友说了几句话,便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教室前排走去。他经过林微座位旁的时候,带起一阵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林微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瞬间的凝滞和女生们屏住呼吸的紧张。
他没有看她,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坐在角落里、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穿着旧校服的女生。他的目标是前排靠中间的位置,那里视野开阔,是学霸们的首选。
江亦辰坐下后,很快就有男生凑过去和他讨论暑假里的篮球赛,女生们则时不时用含着爱慕的目光偷偷瞄他。他就像一颗自带光芒的太阳,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林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本的边角。
这就是江亦辰。遥不可及,像天上的星星。
而自己,只是地上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发什么呆呢?”苏晓冉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看到江亦辰了吧?是不是很帅?我跟你说,我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他了,可惜一直没机会接近。”苏晓冉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喜欢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像林微,连喜欢都只敢藏在心底最深处。
林微勉强笑了笑,小声说:“嗯,挺帅的。”
“何止是帅!简直是完美!”苏晓冉一脸花痴,“不过,也就是看看啦,咱们这种普通人,跟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微沉默了。苏晓冉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是啊,两个世界的人。她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这样,远远地,偷偷地,看着他。
这时,班主任拿着一份名单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好了,安静!”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老师,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严肃,“我是你们高二(7)班的班主任,我姓王,教数学。现在我点一下名,点到的同学站起来示意一下。”
点名开始了。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害怕被点名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林微。”
“到。”她小声应道,迅速地站起来又坐下,脸颊有些发烫,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前排那个方向。
“江亦辰。”
“到。”
清朗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林微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这一次,她没有抬头。
点名结束后,王老师开始强调新学期的纪律和学习重点,话语里充满了对这个重点班的期待和严格要求。林微认真地听着,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地记着,试图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学习上。
但不知为何,前排那个挺拔的身影,和刚才那阵淡淡的皂角香,却像挥之不去的影子,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知道,高二这一年,或许会和以往有些不同。但她从未想过,这场始于夏末的相遇,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掀起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
下课铃响了,王老师刚走出教室,教室里又恢复了喧闹。苏晓冉立刻凑过来:“微微,怎么办?我感觉我这一学期都没法专心学习了,满脑子都是江亦辰!”
林微看着闺蜜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别花痴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摸底考吧。我可不想第一次考试就垫底。”
“哎呀,摸底考怕什么!”苏晓冉摆摆手,但很快又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说得对。我们家微微要开始努力学习,然后惊艳所有人了!”
林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惊艳所有人?她从来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她只是希望,这一年,能安安静静地度过,成绩能稍微好一点,不让父母失望。
至于江亦辰……他只是夏末风里一场短暂的悸动,是遥不可及的光。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触碰到那束光。
她低下头,翻开了数学课本的第一页,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密密麻麻的公式上,也照在她带着些许迷茫和不安的脸上。
高二,就这样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