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出租屋的玻璃窗上，像无数根钢针在扎。林砚蜷缩在发霉的沙发里，手机屏幕亮着房东刚发来的消息：“下个月起房租涨五百，不接受就月底搬。”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泛白。这个月兼职的工资还没结，冰箱里只剩半盒过期的牛奶，而明天，是母亲化疗的缴费截止日。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猛地抓起桌上的空酒瓶，却在抬手的瞬间僵住——

　　对面楼的天台上，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雨幕里看得不真切，只能瞧见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衣摆。林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下一秒，那道身影竟缓缓浮了起来，像一片被雨水泡透的纸，轻飘飘地悬在半空。

　　违背常识的诡异画面，让她忘了呼吸。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急促的，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林砚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时间，会是谁？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顾晏臣。

　　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积水中，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总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致，仿佛这世间的狼狈与他无关。

　　林砚的手指攥紧了门把，指节泛白。她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

　　可门铃还在执拗地响着，一声接一声，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最终，她还是拉开了门。

　　“有事？”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顾晏臣收起伞，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阿姨的医药费，我已经缴了。”

　　林砚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更深的屈辱：“顾晏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为钱，去做些蠢事。”

　　“我的事，与你无关！”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什么？还是觉得，我林砚就这么廉价，可以任你随意施舍？”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顾晏臣站在她面前，用最冷静的语气说：“林砚，我们分手吧。我要娶苏家的小姐，这是顾家的意思。”

　　那时她跪在他面前，哭着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冷漠地别过头，说：“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他又以这样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用金钱来“帮助”她。这比任何羞辱都让她难堪。

　　顾晏臣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了几分：“我不是施舍。”

　　“那是什么？”林砚冷笑，“顾总的怜悯？还是觉得，我母亲的病，是你愧疚的筹码？”

　　他沉默了。

　　就在这时，林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手腕。那里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表带内侧，似乎刻着什么东西。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那个位置，那个形状，像极了她当年送给他的那块廉价的、刻着彼此名字缩写的银质手链的位置。

　　可那怎么可能呢？当年他说分手时，不是亲手将那条手链扔进了垃圾桶吗？

　　“你在看什么？”顾晏臣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口，将手腕遮住。

　　林砚收回目光，压下心头的异样，冷声道：“没什么。顾总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医药费，我会尽快还给你。”

　　顾晏臣没动，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这个，你收着。”

　　林砚没有接，只是看着那个盒子，眼神警惕。

　　“打开看看。”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接过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坠，质地温润，雕工精致，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玉坠的形状是半块碎裂的玉，边缘光滑，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磨过的。

　　看到这枚玉坠的瞬间，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半块碎玉，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和顾晏臣的定情信物。当年分手时，她把这半块玉摔在他脸上，说：“顾晏臣，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玉坠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她捡起其中一半，而另一半，她以为早就被顾晏臣扔了。

　　可现在，这半块碎玉，竟然出现在他手里。而且，看这打磨的痕迹，似乎是被人长期佩戴过。

　　“你……”林砚的声音颤抖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你怎么会有这个？”

　　顾晏臣的目光落在玉坠上，眼神复杂难辨，像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我一直收着。”

　　一直收着？

　　林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如果他一直收着，那当年的决绝，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顾晏臣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动作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去了她肩上的一片雨渍。

　　“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阿姨。”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重新撑开伞，走进了雨幕里。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林砚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丝绒盒子，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浑然不觉。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别信他。他接近你，另有目的。小心那半块碎玉。”

　　林砚猛地抬头，看向顾晏臣消失的方向，心脏狂跳起来。

　　是谁发来的短信？顾晏臣接近她，真的另有目的吗？那半块碎玉，又藏着什么秘密？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碎玉，月光透过雨幕洒在上面，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光。就在这时，她发现碎玉的内侧，似乎刻着一行极其微小的字。

　　她赶紧将玉坠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七月初七，子时，老地方。”

　　七月初七，是她的生日，也是当年他们约定要一起去看流星雨的日子。

　　老地方，是他们曾经秘密约会的山顶天文台。

　　他留下这行字，是什么意思？是在约她吗？

　　林砚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个疑问在她心头盘旋。而更让她不安的是，她隐约觉得，刚才看到的对面楼天台上那个悬浮的身影，似乎和顾晏臣有几分相似。

　　是错觉吗？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也敲打着林砚慌乱的心。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