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来老宅的第三天,我才敢推开阁楼的门。
木梯踩上去吱呀响,像被人攥着腰往旧时光里拽,灰尘在天窗漏下的光里飘,呛得人直皱眉。原主留下的杂物堆得半人高,破木箱、旧藤椅,还有几盆早枯成灰的多肉,唯独墙角那只紫檀木匣,擦得发亮,像有人天天打理。
我蹲下来扣匣盖,没锁,一掰就开。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半本线装花谱,纸页泛着老书特有的黄,边角被磨得发毛,像被人翻了无数遍。扉页上用小楷写着“花谶”二字,墨色深黑,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凉——不是纸的凉,是像摸了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石头,指尖一下就麻了。
我翻了两页,前面记的都是常见的花,山茶、茉莉、栀子,每一页都画着花的模样,旁边注着小字,字迹和扉页一样工整。“山茶,瓣落齐整,主宅中安宁,可养于南窗”“茉莉,夜落无声,主亲眷离散,勿植于卧房”,读着像老辈传下来的讲究,没什么特别。
直到翻到画着白梅的那页,纸突然卡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粘住。我轻轻一扯,才发现页脚沾着点暗红,干得发硬,凑近闻,没有墨味,反倒有点像……血。再看画里的白梅,枝桠歪扭,花瓣却画得极细,每一片瓣尖都点了丝红,像雪地里渗出来的血珠。旁边的注释只写了一半,“白梅,生不见光,主……”后面的字被撕掉了,只剩一道参差不齐的纸痕,边缘还留着指甲掐过的印子。
我正想再翻,指腹突然蹭到纸背的凸起。翻过来一看,空白的纸页上,有人用指甲刻了行字,刻得极深,纸都破了,字是“梅开见谶,花谢见人”。刻痕里积了灰,我用指尖抠了抠,灰掉下来,刻痕却还是凉的,和扉页那两个字一样的凉。
这时,天窗突然被云遮了,阁楼里一下暗下来。我听见身后传来“嗒”的一声,像花瓣落地的声音。回头看,什么都没有,只有那盆枯多肉的碎盆片,静静躺在地上。
我把花谱放回木匣,刚要盖盖,却看见匣底还压着一根东西——是半枝白梅枝,枝桠上没有叶,只有一个小小的花苞,苞尖竟也透着点红,像刚被人摘下来,还带着水汽。
可这阁楼,我前两天空扫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攥着那枝白梅,指尖的凉意顺着骨头往上爬。天窗的云移开了,光又落下来,刚好照在花谱扉页的“花谶”二字上,墨色像活了一样,轻轻晃了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