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那声音还在耳边绕,细细的,像女人的低语,又像花瓣擦过纸页的声,分不清是风带的,还是真有人在说。我攥着门框,指节都泛了白,盯着桌上那瓣带血的白梅花,连呼吸都不敢重。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暗了,我没敢开灯,摸黑找了个塑料袋,把那枝白梅裹紧,塞进了玄关的柜子最里层,又把花谱合起来,压在木匣底下——像这样,就能把那些凉和红都藏起来似的。
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总听见窗外有声音,“沙沙沙”,不是树叶响,是花瓣落地的声,一片接一片,密得像下雨。我醒了三次,每次都爬起来往阳台看,外面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楼下邻居家的窗台,隐约能看见点山茶的绿——王婶昨天还跟我说,她家那株山茶开了满枝,红得特别艳,让我今天去摘两枝插瓶。
第四次醒时,天刚蒙蒙亮,窗外的“沙沙”声终于停了。我揉着发沉的头走到阳台,刚推开窗,一股寒气就灌了进来,跟着还有股说不出的腥气,混着泥土的味,呛得我差点吐出来。
我下意识往楼下看,这一眼,让我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王婶家的窗台,昨天还满枝红艳的山茶,此刻竟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像被人用剪刀剪过,又像被什么东西啃过,枝桠上留着参差不齐的断口,有的断口处,还沾着点暗红,和白梅花苞渗的红、花谱上的红,一模一样。
而窗台底下的水泥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山茶花瓣,红得刺眼,却没有一片是完整的——有的被撕成了两半,有的瓣尖缺了块,还有的花瓣上,留着细细的指痕,像有人用手一片片扯下来的。更吓人的是,花瓣堆里,还混着几根乌黑的头发,缠在花瓣上,风一吹,飘起来,又落下去,粘在带红的断枝上。
我盯着那些花瓣,突然想起花谱里写的:“山茶,瓣落齐整,主宅中安宁”。可眼前这些山茶,落得又碎又乱,连枝桠都断了,那后面半句没说的,是什么?
这时,玄关传来“咔嗒”一声,是柜子门开了的声。我猛地回头,心脏狂跳——我明明昨晚把柜子关得死死的,还压了个鞋盒。
我慢慢走过去,看见玄关的柜子门半敞着,里面的塑料袋掉在地上,破了个洞。那枝被我裹起来的白梅,正躺在塑料袋旁,花苞又开了一瓣,两瓣雪白的花瓣,瓣尖的红像浸了水,顺着花瓣往下流,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红得发亮。
而花谱,不知什么时候从木匣底下翻了出来,就放在白梅旁边,又自己翻开了那页白梅图。原本写着“一”字的地方,多了个“二”字,两个字并排着,笔画里的红丝更浓了,像要从纸里渗出来。
风从阳台灌进来,吹得花谱的纸页轻轻抖,我又听见了那细细的声音,这次听得清清楚楚,不是低语,是有人在数,数得很慢,带着点凉:“二……还有五……”
我突然想起王婶,她平时这个点,早就该在楼下浇花了。我往楼下喊了两声“王婶”,没人应。只有风,卷着地上的山茶花瓣,往我家的方向飘,一片红花瓣,刚好落在那滩白梅渗出来的红上,转眼就被染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