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2点的钟声，从智核科技总部大楼的消防通道里隐约传来，像是怕惊扰了这栋沉睡的建筑。整栋 23层的写字楼里，只有顶层总裁办公室还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下方川流不息的霓虹车流上，投下一小块规整的光斑，像城市夜空中孤独的月亮。
徐无问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轻轻滑动，屏幕上是智核科技 IPO招股书的最终校验版。她面前摊着一叠厚厚的纸质材料，红色的批注笔在“募资用途”“技术专利”等章节旁画着圈，每一处修改都凝聚着近半年的心血。桌角静静躺着一个米白色的西装防尘袋，袋口露出银灰色的品牌 logo——这是仲良去年在米兰出差时买的，当时他捧着西装盒回来，眼睛亮晶晶地说：“无问，你穿米白色最衬气质，等明天敲钟，你要成为整个交易所最耀眼的人。”
徐无问伸手碰了碰防尘袋，布料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空落。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上周团队聚餐时拍的，她和仲良站在中间，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他的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腰上，笑容里满是宠溺。可这笑容，最近却越来越少见了。
“叮咚”，电脑右下角弹出微信消息提示，是仲良发来的：“今晚陪投资方吃饭，晚点回，你别等我，早点休息。”徐无问盯着这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这已经是这个月第 12次“晚点回”了。前几次她还会追问“几点结束”“要不要去接你”，后来看到他回复里越来越简短的“不用”“你先睡”，便渐渐不再多问。
她关掉微信窗口，试图把注意力重新拉回招股书上，可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桌角的台历。台历上用红笔圈着明天的日期——3月 15日，既是智核科技上市的日子，也是她和仲良确定关系的七周年纪念日。七年前的今天，他们还挤在城郊出租屋的小书桌前，对着满屏的代码熬到天亮，他把最后一口热乎的番茄鸡蛋汤推到她碗里，说：“无问，等咱们公司上市了，我要让你站在最高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孩有多优秀。”
那段记忆像裹了糖的棉花，甜得让人心里发暖。徐无问想起那时候的出租屋，冬天没有暖气，两人就裹着同一条厚毛毯改代码，他的手冻得发红，却还不忘把暖手宝塞到她手里；夏天没有空调，他就拿着蒲扇给她扇风，自己的后背却汗湿了一大片。那时候的日子很苦，可心里却满得快要溢出来，好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徐无问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冲杯咖啡。她关掉电脑屏幕，顺手拿起椅背上的米白色针织开衫——这也是仲良买的，他总说她体质偏寒，让她在办公室多备件衣服。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依次亮起，又在她身后缓缓熄灭，长长的走廊里只剩下她的脚步声，空旷而清晰。路过仲良的办公室时，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他的办公室门没关严，留着一条两指宽的缝隙，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仲总，明天上市仪式的流程我再跟您对一遍？”是秘书林薇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同于工作交流的亲昵，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撒娇。
徐无问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疼。她知道林薇是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仲良说她“聪明机灵，上手快”，把很多重要的工作都交给她做。之前团队聚餐时，林薇也曾主动给仲良添酒、夹菜，当时她只觉得是下属对上司的尊重，现在想来，那些举动里似乎藏着不一样的意味。
“不用了，流程我都记熟了。”仲良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比平时低沉一些，“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好的仲总，那您也别太累了，记得按时吃药。”林薇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我给您泡的胖大海放在桌上了，您记得喝。”
“知道了，谢谢。”
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徐无问心里一慌，连忙转身朝着茶水间的方向快步走去，直到走进茶水间，听到身后仲良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才松了一口气。
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手捂着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砰砰”跳动。刚才林薇的语气、仲良的回应，像两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她拿出手机，翻出和仲良的聊天记录，从上个月开始，他回复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电话也常常没人接，理由永远是“在忙”“在见客户”。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每次刚冒出念头，就会立刻想起出租屋里的热汤、冬夜里的暖手宝，想起他说“要让你站在最高的地方”的誓言，然后用力把怀疑压下去。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徐无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仲良最近压力太大了，投资方那边不好应付，林薇只是关心上司，没什么别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咖啡机的开关，看着咖啡豆在研磨机里变成细腻的粉末，心里的不安也跟着一点点被压下去。
冲好咖啡，徐无问端着杯子往办公室走。路过仲良办公室时，她特意放慢了脚步，门已经关紧了，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名牌——“仲良联合创始人/ CTO”，名牌擦得一尘不染，就像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永远是那个温柔、坚定、把她放在第一位的少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徐无问把咖啡放在桌上，重新打开电脑。屏幕上的招股书还停留在之前的页面，她看着“核心技术团队”介绍里自己和仲良的名字并排放在一起，心里的疑虑渐渐被坚定取代。明天就是上市的日子，七年的努力终于要迎来结果，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更不能怀疑那个陪她走过最艰难岁月的人。
徐无问拿起红笔，在招股书的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徐无问”，字迹工整有力。她合上材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深夜的寒意。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城市还在沉睡，可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交易所的方向，心里默默想着：仲良，明天我们就要一起站在最高的地方了，七年的约定，终于要实现了。那些晚归、那些沉默，一定都是暂时的，等上市结束，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样子。
徐无问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米白色的西装防尘袋，小心翼翼地打开，把西装拿出来挂在衣架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西装上，米白色的布料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看着西装，仿佛已经看到明天自己穿着它，和仲良一起敲响上市的钟声，他会像七年前那样，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说：“无问，我们做到了。”
夜越来越深，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徐无问重新坐回电脑前，开始最后一次核对招股书，每一个数字、每一句话，都仔细检查，仿佛只要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那些不安和疑虑就会彻底消失。她不知道的是，桌角那个未被注意的抽屉里，一本烫金封面的笔记本正静静地躺着，里面藏着一个关于“徐无问”的秘密，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