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路下到一楼,通畅无阻。
因为谢怀商一直搀着她的胳膊,盲杖倒是不太用得上。
“有想吃的吗?”
谢怀商一边问,一边掏了车钥匙轻摁,路边,一辆保时捷跟着嘀了两声。
“没有,小叔决定吧。”
她抬头,听到拉开车门的声音,随即,有掌心抚了抚她的脑袋,示意她低头。
陆扶虞弯腰坐进去,手按在中控台摸了摸。
等谢怀商上车启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问:“小叔,你下午不忙吗?”
“不忙。”
他有什么忙的,忙着作天作地,让谢家那个老头子头疼吧。
车子一路驶到维港的地下车库才终于停下,谢怀商对着后视镜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大步下了车。
钥匙在他指尖转了一圈,被揣进兜里。
陆扶虞开了车门下车,踉跄了一下。
谢怀商眼疾手快,右手一把将她手腕搀住,将人拎了起来。
掌心硌着什么,她歪了歪头,有点像戴在指上的戒指。
她好像不记得小叔有戴戒指的习惯,稍稍愣了下。
“还好吗?”谢怀商压着声音问她,退了一步,把手松开。
陆扶虞摇头,抿着唇笑:“小叔,我没事,你是换车了吗?好像不是原来的。”
中控台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车的高低也是。
男人敛眸,指尖细细摩挲着,似乎还有她的余温。
他勾着唇笑,肆无忌惮地仰头,又牵着她的胳膊引着她往前走,点了头。
“是啊,换了车。”
大约因为眼睛瞧不见,她其他的方面倒是细致,谢怀商险些以为自己露了馅,却又觉得刺激。
到餐厅,侍应生领着他们往包间去。
二楼的角落,安静又祥和,最适合吃饭。
陆扶虞扶着盲杖坐下,微微缩着肩膀,像只谨慎的小兔子。
谢怀商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觉得挺有意思,盯着她笑。
“小叔,婚约的事情。”
饭吃了一半,陆扶虞斟酌着开口,话没说完,谢怀商打断她。
“尝尝这个。”
法式鹅肝被夹到她面前的碗里,试图堵住她的话。
谢怀商收回手时,陆扶虞的手机正好亮屏,来电显示是谢沉言。
趁着铃声尚未响起,他先一步抬手挂了电话,笑着靠回座椅。
低头,他在手机上发消息:“小叔,你的未婚妻挺有意思的。”
“阿虞在哪儿,我去接她。”
阿虞,原来是这样称呼啊?
谢怀商发了个地址,弯唇笑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对面的女生吃东西很慢,一只手扶着碗,睫毛扑闪着。
“阿虞。”他轻声喊她。
陆扶虞仰头朝着对面望,眼前是漆黑一片,她有些疑惑:“怎么了,小叔?”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谢怀商有些好奇。
“小叔,温暖,对人温柔,还特别厉害。”
她轻声说着,努力在脑海里回忆谢沉言的面容,那时候她勉强能看见一些,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嘛。”男人轻笑一声,晃晃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他可不这么觉得。
谢沉言来的时候,陆扶虞正捧着玻璃碗吃水果拉沙。
开门声惊动了她,下意识朝着对面的人望过去,有些迷茫:“小叔,有人来吗?”
两个男人之间视线交错,谢沉言顷刻间就明白他的好侄子在玩什么把戏。
他慢悠悠地往前迈了几步,垂眸睨着谢怀商,眼里有警告。
“没事,阿虞,不重要的人。”
“我送你回去吧。”
陆扶虞放下碗,摸索着抽了纸巾擦嘴,从椅子上起来。
谢沉言帮她拿了盲杖,搀着她的手往外走。
路过谢怀商,他侧目瞧了一眼,微微皱了眉。
才刚刚走出门,身后人却开了口:“小叔,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他没再模仿谢沉言说话的方式,语调高了不少,带着轻快和张扬,让人无端遐想着快意少年。
陆扶虞扭头,下意识收紧抓着谢沉言的手。
“小叔,谁呀?”
她的手用力了些,握着的那只手骨指修长又空荡,没戴戒指。
“谢怀商,我亲侄,比你小一些,该叫你声姐姐。”
倘使他们顺利结婚,按理便该改口叫小婶。
“你好啊姐姐。”
谢怀商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扬着笑,无视谢沉言眼中的警告,步步靠近,微微弯腰,自顾自执起陆扶虞另外一只手,轻轻握了握。
他指腹的温度微热,捻在女生的掌心,带着些挑逗的意思。
陆扶虞吓得抽回手,低了头去。
指尖触及到的冰凉,像是戒指。
所以,方才带着自己来吃饭的人,其实是谢怀商?
这个想法让陆扶虞自己都觉得荒谬,他居然装成谢沉言带她来吃饭,图什么?
她兀自摇了摇头,拉着谢沉言想从这个地方逃离。
“小叔,我们回去吧?”
“好。”听她要走,谢沉言没再纠缠,搀着她离开。
直到坐进车里,陆扶虞才缓过神,抬手朝着中控台摸索。
是熟悉的感觉,她舒了口气,靠坐在椅背上,咬了咬唇。
“小叔,我们的婚约,可以解除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
直到红灯亮起,谢沉言踩了刹车,这才缓慢地询问。
“阿虞,为什么?”
“我不想成为小叔的累赘。”她掐着掌心,咬了咬后槽牙。
谢沉言如今代理谢家的大部分生意,照理说就是谢家以后的掌权人,他这样位高权重的存在,不该有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妻子。
但他显然知道陆扶虞在想什么。
“阿虞,我已经在联系眼科方面的专家,如果是因为这个,不用太担心。”
“不是的,还有,其他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撇头朝着窗外。
陆家答应嫁她过来,不过是因为陆思钰看不上瘸腿的谢沉言,想要更好的选择。
她不过一枚弃子。
“阿虞,我觉得你很好,这就够了。”
谢沉言敛眸,从前他见她,还爱开朗地说笑,如今长大了,倒是越来越安静。
一路再无言,直到把陆扶虞送回家,才又叮嘱了一句,叫她最近不要胡思乱想。
她拄着盲杖往楼上走,碰到有人从卧室里出来。
“姐姐,你今天出门了?”
陆思钰虽然不喜欢她,但从前也并不针对她,两人之间算的上客客气气。
她点头应了一声,握着盲杖继续走:“嗯,我去找小叔。”
临近房门口,陆思钰又叫住她。
“姐姐,能嫁给小叔,已经是你的最优选,我希望你不要有和小叔退婚的心思,这对两家来说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