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扶虞并没有在亭里等待太长的时间，听见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来。
“小叔？”
她有点儿不确定，歪头仔细辨别。
落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并不均匀，一只脚重，一只脚轻。
谢沉言走得急，右腿稍稍有些跛。
他大学时候遭遇车祸落下的毛病，尽管老爷子当时已经找了最好的医生，却依然只能恢复七八成。
那之后，他走路变得缓慢起来，稍稍加快速度就会暴露自己的缺点。
“阿虞。”谢沉言靠近，伸手握住陆扶虞在空中试图摸索的手。
“回去吧，外面冷。”
他敛眸打量，女生肩上毛茸茸的坎肩把她包裹的严实，小半张脸都埋在里面。
“好。”她顺从地应着，站起身来。
手机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也不清楚谢怀商到底用自己的手机做了什么。
不过看起来，应该不太重要。
酒会过半，谢沉言忙的差不多了，提出先送她回家。
毕竟看不见，他担心陆扶虞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会出什么问题。
“哟，小叔这么着急走？”
谢怀商倚在门廊下，漫不经心地挑眉，手里握着手机似乎正在接电话。
陆扶虞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头，扯了扯谢沉言的袖子：“小叔？”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谢怀商，叫弟弟吗？好像有些奇怪。
身侧的人微微皱眉，多少对他今天的行为有些不满。
“怀商，不要总是胡闹，把时间放在做正事上。”
从他回国，老爷子就叫他去容凌任职，不过被拒绝了。
听他的说教，谢怀商嗤笑，摁断了电话。
他站直身子，双手揣进兜里，阔步朝着谢沉言走过来，眉眼微睨。
谢怀商的个子比谢沉言还要高一点儿，身姿挺拔。
“小叔现在也喜欢管教人了，跟老头子学的吧？”
“不过，他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的话，显得我特别没骨气。”
陆扶虞歪头，往后靠了一步，抓着袖子的手稍稍用力，骨节有些泛白。
有关谢家的传言，她也听过一部分。
听闻谢怀商的妈妈不受谢老爷子的待见，被逼到出国。
而他父亲对于老爷子和母亲的争吵总是视而不见，因此，他负气随着母亲一起离开。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谢怀商的父亲因病去世，恐怕他也不会回来。
葬礼，好像在下月初。
这事儿，陆扶虞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听陆思钰提过一嘴。
陆父陆母对谢家的事情，三缄其口。
“怀商，他是你爷爷！”
谢沉言皱眉，不太喜欢听他这样叫老头子，总是不尊重的。
“嘁。”对方懒得搭理，摆摆手，阔步往里面去。
陆扶虞歪头，听着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远。
“小叔，他和你们的关系，很差吗？”
似乎对于谢沉言，也是不喜欢的状态。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少许，谢沉言扶着她下台阶，这才缓慢地开了口：“嗯，关系不算好。”
谢怀商的母亲当年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离开港城去了国外。
表面上，是她自己要去国外定居，可谢家人都知道，是被老爷子逼的。
老爷子不喜欢这个儿媳，哪怕她生下来的是儿子，好脸色也给的不多。
偏偏谢怀商的父亲总是置身事外，才叫他母亲最终寒了心。
“阿虞，他性子不好，总爱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你以后，也少跟他接触。”
谢沉言敛眸，到底没说谢怀商假装自己的事情。
陆扶虞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小姑娘点头，乖乖应下。
回到陆家，刚进了门，就听见陆思钰的声音。
似乎正在跟陆母展示自己今天买到的衣服，听起来很高兴。
她在玄关换了鞋，握着盲杖往里面走。
注意到刚刚回来的人，陆母抬眼去看，女生脸上有几分苍白。
“扶虞，这个天气出去，记得多穿些。”
陆母的声音不咸不淡，却也带着几分关心。
她点头，唇角抿出笑容：“知道了，妈妈。”
话音落下，是陆思钰轻巧甜美的声音：“妈妈，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嗯，好看，我们阿钰穿什么都好看。”
陆扶虞站在原地呆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低着头自顾自地往楼梯方向去。
总是这样，一直都这样。
陆思钰总是轻轻松松就能把家里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好像她才是那个亲生女儿，而陆扶虞不过是不重要的存在。
饶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几年，她仍然有些期盼，希望他们的目光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回到房间，陆扶虞躺在床上。
房间里安安静静，并没有开灯，她听着自己平稳的呼吸，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上。
手机在旁边振动，她伸手捞过来，点击了语音播放。
谢小叔发来的消息。
“阿虞，明天我和朋友逛街，你要不要一起？”
她恍惚了一下，确认联系人的备注的确是小叔，后知后觉。
所以那时候，谢怀商把她的联系人换掉了。
“可我看不见，带着我会很麻烦的。”
陆扶虞坐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很少逛街，偶尔陆母和陆思钰一起去，也不会带她。
一个瞎子，带着多麻烦。
“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我去接你。”
谢怀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定下第二天的行程。
外界传闻果然可信，他做事全凭心情。
或许是和别人一起逛街这件事太稀奇，以至于陆扶虞有些亢奋，次日醒的格外早。
洗漱完，她下楼跟着早起要上班的陆父一起吃早餐。
“怎么起这么早？”
陆父在家的时间不多，这个女儿又惯喜欢待在房间不出门，他偶尔甚至会忘记她的存在。
“吃完早餐要出门。”
她咬着鸡蛋，有些含糊地回答。
“约了人？”陆父有些诧异，不记得陆扶虞有什么朋友。
小姑娘点头，雾蒙蒙的眼睛朝着前面看：“小叔约我的。”
备注是谢小叔，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是谢沉言，陆父的表情放松了许多，甚至有些欣慰。
“扶虞啊，要好好培养感情，谢总是个不错的人，知道吗？”
“嗯，知道。”她回答的有点儿心不在焉，垂手去摸放在腿上的手机。
谢怀商又给她发了消息，已经在小区外面等她了。
陆家在港城的名声不算小，知道陆家的地址，实在轻而易举。
男人靠在车门上等着，摁着语音给人发消息。
“今天带过去给你看看，挺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