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行字,赵瑾反复看了许多遍,她明白,父亲最后一个“不必”,说的定然是不必复仇,可杀父之仇怎能忘却。
她的父亲军功累累,不过是因为她的婚约,不过是因为成王败寇,所以父亲落得个谋逆的下场。
如今王座上那位,当真贤明吗?
思及此,赵瑾猛然咳嗽起来,血液从心口倒灌,喷洒在信纸上。
顾不得擦拭嘴角,身为父亲的女儿,她只记得这信纸是父亲留下唯一的遗物,用自己的袖口,试图将信纸上晕染的鲜红擦干净。
在赵瑾晕过去那一瞬,耳畔除了陆岚的惊呼,还有远处天空骤然炸起的烟花声。
阖家团圆,她没有家了……
……
次日,法华寺禅房内,赵瑾悠悠醒来,眼前一片黑暗,下意识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什么:“竹意,什么时辰了?”
竹意抽泣着回答:“姑娘,未时了。”
天光正凉的时辰,赵瑾喃喃了一句:“我看不见。”
刘嬷嬷忙宽慰:“无为大师说,姑娘这是急火攻心,先前伤寒未好,忧思忧虑,应在了眼睛,好生将养着,都会好的。”
“姌姌,可好些了?”陆岚站在门口,一旁的陆岩眉头紧锁。
“表兄,父亲的后事……”
陆岩忙开口:“这些我们会处理,你就好生养着,待姑丈……回江南,我们再接你回家。”
“是外祖父的意思吗?”
赵瑾知道,自己目前确实不适合回到陆家,只是猛然听到,心里还是止不住悲凉。
“祖父是担心你的身子。”
“父亲曾以为,外祖父定会庇佑我往后周全,我亦如此想,可如今父亲尸骨未寒,你们便要将我视如敝履,丢在这山间自生自灭。你们……可曾待我为至亲?”
“姌姌!”陆岩有些着急,顾不得男女大防,就要冲进屋子
好在陆岚依旧理智,伸手拦住弟弟的去路,也清楚赵瑾的意图:“姌姌,当真要做到如此吗?”
赵瑾倚靠在床榻上,棉被下的手紧紧握着,不肯放松一丝,听见大表兄的话,也只默了一瞬:“你们走吧,往后不必再见。”
说罢,顺势躺下,阖上原本就看不见的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划过。
陆岚叹息一声,拉着弟弟离开。
……
陆家老宅,陆老爷子听了赵瑾的原话,也只是一味叹息,倒是一边的陆岩来回踱步,不明白祖父和哥哥为什么不将病重的妹妹接回来。
“祖父!此时不该先将姌姌带回府中将养吗?她都病成那样了,难不成祖父当真要将姌姌视作弃子!”
陆岚出声阻止:“阿岩!”
陆老爷子倒是不恼:“你以为,姌姌为何如此决绝。”
“自然是心寒,姑母离世早,姑丈又出了事,咱们还要丢她在山上……可不就心寒了。”
“愚蠢!姌姌这是在保全咱们!如今皇帝给姑丈安了个谋逆的罪名,她若不做出咱们要将她摒弃的样子,皇帝岂会轻易放过陆家!”
陆岩沉默,自家这个妹妹向来是有主意的,谋逆之罪不比寻常,更何况陆氏一族牵连甚广……
“那……咱们当真不管姌姌了吗?”
陆老爷子道:“在法华寺也好,无为大师精通医术、佛法,若能解开姌姌的心结再好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