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入花厅,映入眼帘的白色越来越多,大夫人陆林氏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她印象中活泼生动的小姑子,此刻已经冷冰冰地躺那里,出嫁这些年,赵公待她再好,想必也是吃了苦。
赵瑾见状,忙道:“瞧我,一见到祖父便只顾自个儿,江南赶来舟车劳顿,一路上定是吃不好的,竹意,去叫小厨房多做些好克化的,还有热水也多多的备着,都是自家人,也无需顾忌什么,就在小花厅用膳罢。”
陆林氏牵起她的手,爱怜地拍了拍:“不忙,这一路虽说紧赶慢赶,好在路上相互照应着,并没有吃什么苦,好孩子,舅母瞧着竟瘦了这么多……”
说着又要抹起眼泪,陆大爷忙将自家夫人搀扶到一旁,柔声嗔道:“就说叫你在家,不必跟来,来前如何应我的?几十岁的人了,怎会哭哭啼啼,倒叫小辈们看笑话。”
还不等陆林氏回嘴,一旁的陆岩先开了口:“伯娘瞧着还是孩子心性,倒被姌姌比下去了,才这一会子,便哭了两回了。”
“混小子!哪个教的你妄议长辈!”
陆三爷抬起腿就要踢,被陆岩闪身躲过,挪到姌姌身后,才小声到:“瞧见没有,一个个都生龙活虎,很用不着关怀。”
随即话锋一转:“倒是你,我记着幼时肉嘟嘟的,活像个汤圆团子,如今怎么瘦成这样?难不成京中如今盛行这般弱柳扶风?”
赵瑾听出他言下之意的关心,忙道:“这两日常有父亲朝中好友前来吊唁,沫娘替我分担不少,不过是迎来送往的,稍费些心神,这才消瘦了些。”
老太爷招手示意赵瑾近前:“姌姌,你自小长在京中,也被教养得极好,可惜你母亲没有福气,早早去了,你父亲征战在外,这一路上,风言风语不少,你小小年纪要撑起偌大国公府,怕是苦了些。”
“姌姌不怕苦……”赵瑾缓缓摇头:“只要能守好父亲留下的家业,再苦也值得。”
她声音轻却坚定,指尖不自觉抚上袖中那枚旧玉佩,那是父亲出征前亲手交给她的信物。
陆三爷见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总是想着万事一人扛。”
月光斜照进廊下,映得她身影单薄却挺直如松,仿佛风雪中一枝不肯低头的寒梅。
“我们这一趟入京,也不止是为你母亲。”老太爷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浑浊的眼睛望着赵瑾,目光深邃如潭:“待做完七七,你便随我们一同回江南,对外便称是染了癔症,去江南养病。”
赵瑾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她知道老太爷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不会更改。
花厅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远处更夫敲梆的声音。
三更天的梆子声传来,悠长而凄凉。
老太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你只需记住,到了江南,好生休养,莫要再管京城的事。若你父亲平安归来则万事大吉。“
赵瑾缓缓低下头,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冰冷的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轨迹将重新书写,从前两世的遗憾,这一世也许能得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