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掠过轩窗,在青瓷笔洗里漾开细碎的涟漪。
赵瑾将那张浸透墨痕的素笺按在微凉的紫檀木桌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笺角——那里洇着一块深色水渍,不知是运河的潮气,还是方才自己失神时滴落的茶水。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行字,由京都快意阁传来,身为执事便是这点好处,进入阁内的消息她统统可以查询。
“十三皇子入狱,三皇子承太子位。”
赵瑾指尖悬在“太子位“三个字上方,鎏金的快意阁执事令牌从腕间滑落,“当啷“一声砸在乌木桌上,惊得烛火猛地一跳,将她的影子在墙上扯成扭曲的形状。
“太子位……“她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
尾音在空旷的密室里打着旋儿,撞在铜镜上碎成无数片。指腹下的宣纸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能灼烧出棠溪渊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他此刻定在东宫接受百官朝拜,明黄的太子冠冕上十二旒玉串,每一颗都在嘲笑她前世的愚蠢。
“呵。“一声冷笑从齿缝间挤出来。
雨珠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另一张“左相病逝“的密报上洇出深色水痕。
赵瑾将密报揉成纸团掷入炭盆,看着橘红火焰吞噬掉最后一缕墨香,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十年谋划竟不敌三日雷霆,左相这枚棋子的脆败,倒让她看清了棠溪渊真正的獠牙——那不是仅凭朝堂权术就能抗衡的猛兽,而是淬了毒的猎手,正以整个京都为猎场。
到江南前,因着前两世的缘故,赵瑾对于棠溪泽的情感十分复杂,所以总刻意避开,如今倒是不失为一个联手的好时机。
赵瑾挥毫写下密信,连夜送入京都。
沫娘收到信笺,信中是询问建立江湖势力的进程,以及皇帝对十三皇子的处置。
姑娘前往江南已数月有余,料峭的春寒过去,京都的夏日悄然而至,沫娘不敢耽搁,速速回信。
寒夫人留下的庄子、绣庄,皆用于培植势力,如今麾下已有数名死士效忠,另有十余名绣娘,分散至京中数家布坊,就连宫中绣房也暗插了人手。
现下京中大小消息皆在沫娘手中掌握。
至于皇帝,似乎有意袒护十三皇子,即便朝中不乏受棠溪渊指使,落井下石之人,皇帝依旧有保他一命的想法。
事发到如今并未着人调查。
天牢内,棠溪泽端坐在稻草随意铺成的地上,美目双阖,一旁单膝跪着太监装扮的男子,正与他耳语着。
不知听到什么,双眼突然睁开,眼神亮得出奇。
甲胄碰撞的声音传来,棠溪泽神色一凛,眼神示意男子不必再说。
男子隐入夜色,下一刻,棠溪渊便出现在眼前。
棠溪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三哥近来清闲得很?”
“十三弟身在天牢,怕是不知,本宫已获封太子,如今不在皇子一列,你该称我为太子殿下。”
棠溪泽闻言,缓缓起身,铁链在他腕间拖曳出刺耳的声响,却丝毫不减其挺拔身姿。他歪着头打量棠溪渊,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刮过对方崭新的太子蟒袍:“太子殿下?倒是恭喜三哥...哦不,太子殿下了。只是不知这太子之位,是用左相的项上人头,还是用北国的狼牙符换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