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苗意安却没错过他先前一瞬间的忧伤。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别的。
“你们家有多余棉被打地铺吗?”
“我可以问刘婶子借一床,他们家有。”
“你今年多大啦?”
“我8岁了!”
苗意安望着朱丁瘦弱的身躯,近看时更令人心惊。
衣服像是挂在竹竿上,每一次走动,风都能把他瘦到露出肋骨形状的腰勾勒出来。
露出的手臂也细到似乎一扭就碎。
他比正常的同龄小孩要矮上一些,苗意欢在他这个年龄几乎比他高出一个头。
8岁的苗意欢除了要学习识字炼蛊,其余时间都在无忧无虑玩耍,她熟悉万毒谷村庄的每一个角落,知道哪里有蚂蚁洞,哪家的篱笆有狗洞,苗意安作为姐姐,承担了家中所有家务,她要学习,要种田,要做饭洗衣铺床,她想把妹妹照顾的更好,常常忙的脚不沾地。
而那时8岁的她,也没有朱丁这么瘦,瘦的只剩皮包骨。
“你怎么这么瘦?”
令人意外的,这话是从岳沉嘴里说出来的。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恶意,只有沉重的怜惜和心痛。
朱丁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指着面前的低矮房屋,“那就是我家!”
房屋与其他破旧的房屋一样,小小的院子用发霉的木头围住,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房子里面的空间也很小,两个只能放下床的卧室,狭小的堂屋地面摆着一小袋红薯,米缸已经见了低,盐罐用一块打了补丁的布盖着。
整个房子说是家徒四壁都不为过。
田乐小声嘟囔了句,“怪不得朱丁这么瘦……”
苗意安没说话,因为她在来的路上看了周围的房子,都差不多破旧,每个人身上洗的发白的衣服上也多多少少打着补丁,但其中也有很多孩子。
虽然都很瘦,但只有个多孩子像朱丁一样,瘦的像是会随时驾风西去一样。
“刘婶子去宗门了,等她一会儿回来我就帮你们借棉被,你们饿了吗,也快傍晚了,我先给你们烧饭。”
苗意安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你了,小厨师。”
朱丁拍掉她的手,噘着嘴,“不许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朱丁“噔噔噔”迈着小腿去烧饭了,他搬来一张小凳站在上面,熟练的将红薯削皮、切块,又将小凳移到水缸边上,打水、洗米……
岳沉走过去帮忙,田乐也想帮忙生火,却怎么都点不着,被岳沉赶了出去。
苗意安看了一会儿,准备出去再找找这一关的线索,碍于朱丁在场,她隐晦的说自己打算出去转转,田乐跟了上去。
朱丁看着岳沉忙碌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吧,你们是客人。”
岳沉熟练地点燃木柴,没一会儿,锅里“咕咚咕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没关系,这些事我常做,现在也没事干。”他打开“嘎吱”响的橱柜,想从里面拿碗,目光却被放在下层的一个盒子吸引,朱丁迅速跑过来,一把关上柜门,“我,我来拿吧!”
朱丁没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做着各自的事。
另一边,苗意安找了个种地的人问路,“你好,我们是外面的商队,想问问这里有没有镖局?”
田乐疑惑地望过去。
种地的男人头也没抬,汗水从他鬓边留下,渗入他脖子上挂着的湿毛巾,“这儿没镖局,只有镇里有,过去得翻一个山头,你们现在走过去得夜里才能到,山里不安全,我劝你们明天再说吧。”
“好的谢谢你。”
苗意安若有所思,在村庄里漫无目的的闲逛,倒是田乐忍不住了,“姐,你找镖局干什么,我们又不是真的商队,哪有什么货要送啊!”
苗意安:“明天我们仨去镇上看看。”
“姐!”
苗意安知道田乐是个话痨,她取出一份干粮,“先吃点吧,饿了么?”
田乐啃着干粮,终于不再发出噪音。
苗意安瞥了眼田乐,对方狼吞虎咽,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饿狗扑食。
“呜呜真好吃~”
苗意安想了想,对方在万鬼窟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然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如今竟然吃点干粮就发出满足的感叹。
她状似随意的说,“这地方好像有点眼熟。”
田乐点头,嘴里塞满食物,“是啊是啊,姐你也觉得啊,偶就说诊么可能会只有偶觉得眼熟,不过偶诊么都想不以来,毕竟偶桌为镖贺,去的地方太多惹。”
苗意安“嗯”了一声就当回话了,主要她不太想听了,还是先等田乐吃完吧。
享受了片刻的宁静后,田乐也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话题,转而兴致勃勃说起万鬼窟的昆虫。
“我们有次走到了一片没有树的地方,还是岳哥敏锐,让我俩躲起来,没多久,就有只头上长满尖刺,身上布满鳞片的黑色动物走过去,你不知道,它至少有五六个我这么高,那刺长的能直接把我扎穿!我俩被吓个半死,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赶紧溜走了,后来我们又碰上个至少两丈长的蜈蚣……”
蜈蚣啊,她讨厌蜈蚣,在万鬼窟的这十一天里,为了赶路,她放过了很多变异动物和昆虫,但蜈蚣一只都没放过,就算对方移动那几百条腿逃走,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直到确定蜈蚣死的不能再死了才会继续赶路。
苗意安面带微笑回忆着杀蜈蚣的快乐,田乐觉得苗意安爱听,一路上嘴巴再没停下过。
晚餐是红薯粥加一小份腌菜,田乐和岳沉都吃的很香。
岳沉吃的很快,比田乐吃的还快,整张脸几乎埋进碗里,将小朱丁都吓到了。
朱丁愣愣看着他吃完一碗,有些忐忑地问了句,“丘山哥,你还要吃吗?”他握着碗,似乎准备如果岳沉说要,他就会把自己的份给他。
没想到岳沉只是擦了擦嘴,“不用了,我吃饱了,很好吃。”他朝朱丁笑了笑,因为太烫,整张脸都被熏红了,笑起来有些滑稽。
田乐也迅速吃完,正准备开口,被岳山手疾眼快用袖子捂住嘴擦了几下,“吃饱了先擦嘴,有没有规矩。”
另外两碗粥在一旁放凉,那是朱丁父母的。
田乐还在挣扎,岳沉跟他杠上了两人一同摔在地上。
正在这时,朱丁的父母从外面回来了,“阿丁,这位是……”他们没看到摔倒在地的岳沉和田乐。
“爹、娘,这是苗安安姐姐,丘山哥,阿乐哥,他们在外赶路,因为丘山哥有些不舒服,在我们家暂住几晚,可以吗?”朱丁站起来,小心翼翼望着两人。
门口的女人体态匀称,双颊泛着健康的粉色,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可惜的是,她的双眸充满疲惫,岁月没在她的眼角留下刻印,却在她的眼眸中洒下打量时光碎片。
男人则是如朱丁一样,瘦脱了相,右眼闭着,眼皮陷了进去——他瞎了一只眼。
两人身上皆沾了土,就像朱丁说的,男人去种田,女人去种灵草。
在灵草的滋养下,女人的身体看上去很健康。
那女人先是对苗意安笑了笑,随后瞪了眼朱丁,扯了扯男人的袖子。
男人开门走进来,简短道,“不可。”
但岳沉和田乐从地上爬起来,男人看到他们后,表情变了。
“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