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新规划

　　争吵与和解，仿佛一道清晰的分水岭。

　　自那之后，西奥多和莱拉进入了一种全新的、近乎仪式化的生存状态。

　　他们不再是两只仅凭本能和乐观行事的毛绒小熊，而是变成了精打细算的生存专家，谨慎地管理着他们所剩无几的一切。

　　出于某种生存焦虑和无聊的原因，他们再一次，也是更彻底地清点了所有物资。

　　他们处理了吃剩下的这些食物，土豆被切成薄片，放在“锅”也就是那个饼干盒里，利用屋内极其有限的热气慢慢烘烤，试图制成能保存更久的土豆干。

　　坚果被严格计数，每天每人只能吃固定的几颗。

　　冻鱼和干果条被重新包装，藏在最不易受潮的角落，作为最后的能量储备。

　　考虑到燃料的不足，他们不再轻易动用柴火融化大量雪水。

　　取而代之的是，在每天感觉最暖和的短暂午后，他们会小心翼翼地刮下紧贴屋内墙壁、被室内温度微微融化的那一层薄霜，收集到瓶盖“碗”里。

　　这点水很少，但足以润湿喉咙，且不需要消耗燃料。

　　柴火中的“紧急储备”被保存起来了。

　　他们约定，除非两人同时感觉到肢体有冻得麻木的危险，否则绝不动用。

　　主要燃料堆的每一根小树枝，都被莱拉按照粗细和耐烧程度重新分类。

　　引火物更是被像金箔一样珍惜，尽管两只小熊没有金箔。

　　他们的日子变得极其规律，仿佛在用有序的生活对抗无序的严寒。

　　每天醒来和入睡前，他们会互相碰碰对方的鼻子和爪子，感受温度。

　　如果对方的鼻子过于冰凉，他们会立刻靠得更近，用呼吸和怀抱为其取暖，而不是第一时间去生火。

　　就连进餐都有了仪式，用餐时间变得漫长而专注。

　　他们会坐在苔藓床上，用小小的爪子捧着那一点点食物，极其缓慢地咀嚼，仿佛要将每一丝味道和能量都彻底吸收。

　　西奥多那清脆的“嗯嗯”声和莱拉低沉的回应，在此时更像是一种互相鼓励的祷告。

　　他们规定了活动时间，为了保持血液循环而不消耗太多能量，他们会在感觉最暖和的时段，在狭小的屋内进行轻微的“活动”。

　　西奥多会慢慢挥舞手臂，莱拉则会踮着脚，轻轻悠哒身体。

　　动作幅度很小，生怕浪费一丝热量。

　　因为天气日渐寒冷，他们都不太愿意说话了，因此他们的协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无需言语，甚至无需过多的“嗯嗯”交流。

　　当西奥多觉得莱拉蜷缩得过于厉害时，他会主动张开手臂，莱拉便会自然地靠过去。

　　当莱拉发现西奥多玻璃鼻子上的裂痕因为寒冷似乎更明显时，她会用自己温热的小爪子轻轻捂住它一会儿。

　　收集壁霜时，细心的莱拉负责小心刮取，西奥多就负责用瓶盖接住，滴水不漏。

　　他们对物资的消耗有着共同的、敏锐的直觉。

　　当西奥多拿起一根稍粗的树枝准备放入火中时，如果莱拉投来一个眼神，他就会犹豫一下，换成一根更细的，反之亦然。

　　窗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风雪时而呼啸，时而沉寂，但再也无法轻易引起他们内心的恐慌。

　　他们不再频繁地去张望春天是否来临，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度过眼前的每一个“此刻”。

　　希望，不再是一个遥远的、关于融雪和春天的概念，而是被具体化、微缩化了——希望是今天收集到的壁霜比昨天多了一点点；希望是土豆片似乎被烘得更干了；希望是彼此拥抱时，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稳定的温暖。

　　西奥多玻璃眼珠中的光芒，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兴奋或忧虑，而是沉淀出一种沉稳。

　　莱拉纽扣眼睛里的神情，也不再仅仅是担忧或温柔，更多了一种安静的坚韧。

　　西奥多和莱拉分食着脆脆的土豆片，两只小圆爪捧着瓶盖小口啜饮着里面融化壁霜形成的水。

　　他们像守护绝世珍宝一样，守护着彼此的生命，以及这间小小的、在冰雪世界中顽强存在着的星辉之屋。

　　每一次谨慎的呼吸，每一次节律的心跳，都是对这场漫长冬季的、无声而坚定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