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日序曲

　　意识像是从最深、最寒冷的冰层底部缓缓上浮。

　　西奥多先动了动他的玻璃鼻尖，一股微弱的、但不同于往日凛冽的气息钻了进来。

　　是……湿润的泥土味？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那双黑瞳孔棕色眸子的玻璃眼珠有些朦胧，但依然捕捉到了小屋内与往日不同的光线——不再是冬日那种沉闷的灰白，而是一种清亮的、带着暖意的光。

　　他还活着？

　　莱拉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苏醒。

　　她感到包裹着他们的寒意虽然还在，但不再是那种能冻结生命的尖锐冰冷，而是一种……一种可以忍受的潮湿的冷。

　　她抬起头，纽扣眼睛对上了西奥多同样带着困惑和探寻的目光。

　　“嗯！”

　　西奥多发出一声尝试性的、略带沙哑但依旧清脆的叫声。

　　他动了动几乎僵硬的小脚，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存本能的念头驱使他，必须出去，必须找到吃的！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虚弱和久未活动，身体晃了晃。

　　莱拉下意识地伸出小手臂想扶住他，自己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低沉的“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对西奥多冲动的担忧。

　　外面，真的安全了吗？

　　西奥多稳住身子，用鼓励的眼神看了看莱拉，然后坚定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那扇用树皮做的门。

　　莱拉深吸一口气，也努力跟上，紧紧靠在他身边，仿佛这样能给她最后一点力量。

　　两只小熊合力，用肩膀顶，用尚嫌虚弱的小爪子推——

　　“嘎吱……”

　　门，比想象中更容易地被推开了一道缝。

　　刹那间，一股比屋内更明显、更浓郁的清新气息涌了进来，伴随着“嘀嗒、嘀嗒”清脆的声响。

　　西奥多猛地将门推开更大！

　　光，明亮的、金灿灿的阳光，瞬间涌入了星辉之屋，晃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他们眯着眼，适应着这久违的光明，然后看向门外。

　　雪，真的在融化！

　　那堵曾经将他们牢牢囚禁的白色雪墙，此刻变得斑驳而脆弱。

　　表面覆盖着一层晶莹的水膜，边缘在不断滴落着雪水，在地上汇成一个个小小的、亮晶晶的水洼。

　　远处，原本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荒芜之地，露出了大片大片深色的、湿润的土地。

　　枯树的枝桠上，积雪正在滑落，露出深色的本来颜色。

　　整个世界都在滴滴答答地歌唱，演奏着冰雪消融的春之序曲。

　　“嗯！嗯！嗯——！！！”

　　西奥多爆发出了一连串无比清脆、嘹亮、充满狂喜的叫声，他兴奋地跺着小脚，挥舞着毛绒绒的小手臂，恨不得在原地转圈。

　　他指着外面正在发生的神奇变化，玻璃眼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颗带着裂痕的小翘鼻子也仿佛骄傲地挺立着。

　　莱拉也彻底呆住了，所有的疲惫和虚弱仿佛都被眼前的景象驱散。

　　她踮着脚，两只小手臂在下方不由自主地快速悠哒起来，发出了一连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欢快的“嗯嗯”声！

　　阳光照在她棕色的毛发上，暖洋洋的，这是他们熬过整个冬天都未曾感受过的温暖！

　　希望，不再是墙壁上的刻痕，不再是灰烬里的余温，而是真真切切地照在了他们身上，流淌在这片正在苏醒的土地上。

　　西奥多迫不及待地拉起莱拉的小圆爪子，两只虚弱但兴奋无比的小熊，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踏出了星辉之屋，踏入了这片冰雪初融、充满生机的世界。

　　他们的第一个春天，来了。寻找食物的旅程，将在阳光下重新开始。而这一次，他们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与喜悦。

　　两只毛绒绒的小熊紧紧地挨在一起，兴奋过后，那些因饥饿而产生的绵软让他们没法好好站稳，他们得赶快寻找一些食物，然后开始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