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仪上的红点像溃烂的伤口般扩散。
凌澈盯着那些蠕动的裂缝，喉咙发紧。他想起父亲总在深夜离开，归来时星轨翼上沾着陌生的能量残渣。原来那不是巡逻，是去缝合这些裂缝。
“能量读数在飙升！”莉娅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杂音，“东南方三十度，有裂缝正在实体化！”
凌澈冲出密室，残破的星轨翼在身后绽开。曾经需要精心操控的飞行，如今成了本能——就像呼吸。
凯伦已经带着人赶到坐标点。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裂缝，而是一片扭曲的光晕，不断吐出带着腐蚀性能量的黑雨。两个年轻人躲闪不及，护甲瞬间被溶出窟窿。
“后退！”凯伦抡起战锤，暗金光幕挡住倾泻的黑雨。战锤与能量接触时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凌澈落在光晕正前方。他伸出手，星轨翼的光芒流向掌心——然后猛地熄灭。
“不行。”他咬牙，“这里的星轨完全断了，我调用不了能量。”
林越从他身后走来，四色晶核缓缓旋转：“不是断了，是被污染了。”他指向光晕深处，“有东西在另一边持续输出吞噬能量。”
晶瑶的长剑试探性地刺向光晕，剑尖的晶体迅速变黑：“腐蚀性比黑雾更强。常规防护撑不过三秒。”
“用这个。”断臂的中年人——诺瓦——拖着个金属箱走来。打开后，里面是几套布满刻痕的银色护甲，“老家伙们留下的‘缝纫工装’，专门对付这种情况。”
凌澈认出这是父亲书里提过的“界域行者”装备。护甲很沉，穿上有种被埋葬的错觉。
莉娅检查着护甲上的符文：“能量回路很古老，但设计精妙。它能转换吞噬能量为己用，不过对穿戴者负担很大。”
“我进去。”凌澈扣上最后一道卡扣，“星轨翼能感应到裂缝的结构弱点。”
林越按住他的肩：“一起。平衡之力应该能帮你过滤部分污染。”
光晕内部的时空是错乱的。一步踏出可能前进三米，也可能倒退五秒。黑色粘稠的雨水倒灌，护甲表面不断冒出青烟。
“左前方，时空节点最薄弱的地方。”凌澈的星轨翼在黑暗中发出微光，像指南针般指向某个方向。
那里蹲着个不成形的黑影，正不断呕吐出黑色物质。每吐一次，裂缝就扩大一分。
“次级分裂体。”林越的晶核亮起四色光晕，“本体应该还在次元另一侧。”
黑影突然扭头——它没有五官，但所有人都感觉到它在“看”过来。
战斗短暂而残酷。
黑影的攻击毫无章法，但它的每滴黑血都在腐蚀时空结构。凯伦的战锤砸碎它半个身子，缺口处却涌出更多黑暗。
“这样打不完！”晶瑶的剑锋被黑色物质缠住，迅速腐蚀。
凌澈突然明白了。他放弃攻击，星轨翼完全展开，像蛛网般连接起破碎的时空节点。
“莉娅！逆转符文，把能量导向我！”
紫色符文流水般涌来。当逆转启动时，整个裂缝剧烈震颤。黑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被自己吐出的黑暗反噬。
回到现实时，凌澈跪在地上呕吐。护甲碎裂，裸露的皮肤布满黑色纹路。
“污染比想象中严重。”林越的晶核也黯淡了许多，“这只是其中一道裂缝。”
当晚，凌澈发起高烧。
梦境支离破碎。他看见先祖们穿着界域行者护甲，在无数裂缝间穿梭缝合。有个声音反复响起：“监狱不能没有狱卒……”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临时医疗点。诺瓦坐在床边打磨一块星轨碎片。
“你父亲也经常这样。”诺瓦头也不抬，“每次修补裂缝回来，都要昏睡一整天。”
凌澈看着手臂上逐渐消退的黑纹：“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我们真相？”
“告诉孩子世界上到处都是窟窿，而你们生来就是要去填窟窿的？”诺瓦笑了笑，“你父亲说，至少让你们有个快乐的童年。”
重建工作继续，但现在多了项新任务——巡逻裂缝。
二十七个人分成三组，轮班监视星图仪上标记的十七处裂缝。资源捉襟见肘，每个人都在超负荷运转。
第七天，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同时三处裂缝爆发。凯伦小组被困在西南区，莉娅的符文在持续腐蚀下失效，晶瑶为保护伤员被黑雨灼伤。
凌澈站在星图仪前，看着红点不断闪烁。人手、装备、能量，全都不够。
“也许该考虑撤离。”林越轻声说，“星轨核心已经不适合生存了。”
凌澈没说话。他走到广场中央，那里堆放着今天刚收集的星轨碎片。他拿起一块，放在指定位置；又拿起一块，拼凑在一起。
诺瓦走过来，放下第二块碎片。接着是第三个幸存者，第四个……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在用最朴素的方式投票——留下。
深夜，凌澈独自走进密室。他抚摸着星图仪上的裂缝标记，突然注意到某个异常——有处极其微小的裂缝正在自我愈合。
调取记录后发现，每当有星轨族在附近使用能力，裂缝的活性就会降低。尤其是当他引导碎片重建星轨时，那处裂缝愈合速度明显加快。
一个疯狂的猜想浮现。
他召集所有人来到最大的裂缝前——就是第一次实体化的那个。
“我需要大家帮我重建星轨。”凌澈展开残破的星轨翼，“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重建，是能量层面的共鸣。”
没有人质疑。二十七个人手拉手围成圈，微弱的星轨光芒从每个人身上亮起。当光芒连接到一起时，奇迹发生了。
破碎的星轨开始发光，不是银紫色，而是纯净的白色。光芒所及之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原来如此。”林越的晶核映照着这景象，“星轨本身就是最好的封印。”
裂缝在星光中哀嚎、扭曲，最终坍缩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当最后一点黑暗消散，凌澈听见了——从星轨深处传来的、无数先祖的叹息。